一旁,留真見到桂鳳眼睛瞄過馥容空蕩蕩的座位,臉上儘是不悅的神色,便明白桂鳳心裡的念頭,她不由得撇嘴竊喜。
待眾人坐妥後,老祖宗瞪著飯桌上那幾盤炒得噴香的辣肉,和一鍋燉得爛熟的滷味兒,不禁嚥了好幾口口水——
「這才像話兒嘛!像這樣滿滿的一桌肉,這才叫做吃飯!」老祖宗邊說,已經迫不及待地邊拿起筷子,挾了一箸炒辣肉張嘴便吃,接著又閉上眼細嚼慢咽,細細品嚐這道菜的美好滋味……
桂鳳見今日這幾道菜是姥姥親手端上來的,雖然安心許多,但也不知道今日菜做得如何,因此仍然很是擔心,只因為昨日已讓老祖宗十分不高興,倘若今日的菜又做得不合老祖宗胃口,丈夫必定會怪罪自己。
「唉呀!」老祖宗突然叫了一聲。
這一叫,可把桂鳳的心提到了喉頭,她趕緊問:「怎麼了,老祖宗?是不是這菜做得不合您的胃口……」
「實在太難得了!」老祖宗突然哈哈大笑,眾人面面相覦,渾然不知難得在哪裡?
只見老祖宗又挾了一箸滷肉往嘴裡送,連嚼幾口然後才出聲讚道:「今日這幾道菜,滋味可真是好極了!」
這聲讚歎,終於安住了桂鳳的心。
「這就奇怪了,」老祖宗繼續往下說:「這個鄂圖姥姥,她做菜的功夫,怎麼一夜之間就突然進步了這麼多?」
老祖宗話才說完,眾人忽然看見王府的新媳用她那雙蔥白的玉手,正端著一碗熱呼呼的雪菜湯走進飯廳。
見此情景,桂鳳臉色一變。
老祖宗回頭見到馥容,更是瞪大眼睛。
留真瞄見桂鳳臉上壓抑著慍色,不由得暗暗竊笑,等著看好戲。
只見馥容不疾不徐的,面帶微笑地將那碗雪菜湯放在飯桌上。
老祖宗收起笑臉,剛要開口問起:「你——」
「老祖宗,不知今日的飯菜。還合您的胃口嗎?」只見馥容露出誠懇的笑容,慇勤地問道。
老祖宗才剛讚歎過飯菜好吃,孫媳婦這句話,一下哽得老祖宗回答「不是」不對,回答「是」也不對。
「馥容請教過姥姥,知道這道雪菜湯,是您最愛喝的湯。所以請您趁熱嘗嘗,看看這碗湯是否合您的胃口?」
話說完,馥容便親手舀了一碗湯,然後誠心誠意地將湯奉上,並且以充滿感情的聲調,柔聲對老祖宗道:「祖奶奶,倘若今天的菜仍然不合您的胃口,那麼請您一定要告訴馥容有哪裡需要改進,馥容必定會聽從您的教導,立刻改正過來的。」
聽見馥容虛心誠意地說了這番話,老祖宗的表情頓時顯得有些猶豫,好像一時之間,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。
「我不是已經說過了,廚房裡有姥姥作主張羅,你不必下廚做菜。」桂鳳的口氣卻很嚴厲:「怎麼你完全不聽話,是不是根本就不把額娘的話聽進耳裡?」
見桂鳳疾言厲色,馥容沒有立刻辯駁,反而低下頭柔聲說:「額娘的確曾經吩咐過馥容不能再進廚房。馥容明白,那是因為額娘孝順,所以順從老祖宗的心意,擔心老祖宗生氣。馥容也曾經想聽從額娘的吩咐,但是馥容只要一想起那夜老祖宗受到的病苦,晚上就難以入眠。因為馥容既然嫁入王府,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們,就都是馥容的家人,老祖宗更像是馥容自己的祖奶奶,祖奶奶是家裡的寶,祖奶奶的健康就是家人的幸福,因此馥容左思右想,實在考慮了很久,最後還是決定要親自下廚為祖奶奶烹調既可口又有益身體的菜餚。雖然馥容擅自下廚違背了額娘的囑咐,馥容心底也感覺到非常不安,可是為了祖奶奶的身體著想,馥容實在不得不這麼做,又因為馥容的任性,因此要請額娘原諒馥容。」
話說完,她落寞地垂下眼。
對於桂鳳的不諒解,馥容心底是真的感到難過。
眾人都料不到馥容會說出這番話來,一時間眾人瞠目結舌,連老祖宗都瞪著眼睛,說不出話來。
「往後馥容會很小心地服侍老祖宗,一定不會再做讓老祖宗不高興的事,讓額娘您放心。」只聽馥容繼續徐徐往下說道:「倘若以後馥容還有做得不好的地方,還請額娘把馥容當成您自己的女兒,指導、教育馥容,讓馥容有機會可以跟您學習,千萬不要因為馥容不懂事,就放棄了馥容,好嗎,額娘?」
話說完,馥容終於抬起眼,真摯、懇切地望向福晉桂鳳。
一時間,眾人的目光都望向桂鳳。
聽見這番話,桂鳳心裡雖然也有些被觸動,只是她性情保守,因此個性比較死板、冷硬,所以一向不喜歡口才伶俐的人,因為這樣的緣故,反倒讓她覺得馥容這些話說得十分矯情,因此
一時間,便沒什麼反應……
「我說,這個湯呢,其實也不是太難喝啦!」
就在眾人看著桂鳳的臉色陰暗不定時,老祖宗突然吐了一口氣,接連幾口喝起那碗雪菜湯。聽見老祖宗的話。眾人都愣住了,不知又是什麼意思。
桂鳳臉色並不好看。「額娘,如果這湯不合您的胃口,您就不要勉強——」
「其實還真是可以,」老祖宗又喝了口湯,忽然皺起眉,有些疑惑地道:「只是這湯的味道……怎麼能這麼像我額娘當年煮的,那道雪菜湯的滋味兒呢?」
桂鳳的臉垮下來。
旁邊直屏著氣的禮王爺,終於吁了口氣:「太好了!能喝到嬤嬤的味道,額娘必定感到很幸福吧?」他故意這麼問道。
老祖宗瞪了兒子一眼,又若有似無地瞟了馥容一眼,好像不太情願地「哼」了一聲。
王爺轉頭對馥容微微一笑。
王爺的笑容,霎時緩和了馥容忐忑的心,但轉眼見到福晉緊抿著唇,臉上毫無笑容,馥容的心又沉下來。
別開眼,馥容強打起精神,對老祖宗陪著笑臉,暫時不去多想福晉對自己那不以為然的態度。
待服侍老祖宗用膳時,馥容小心又溫柔地,陪著笑臉問老祖宗:「奶奶,您吃飽飯後,我給您泡一盅青檸茶讓您潤潤喉,您說好嗎?」
「青檸茶?那個,又是什麼玩意兒啊?」老祖宗已經不像先前那樣,對馥容不苟言笑,臉上雖沒有笑容,但已算平和了許多。
「那是特地為奶奶泡的藥草茶,裡面有白柳樹皮、芹菜根、乳香、香檸,藥草是孫媳婦特地為您曬的,每一個葉片馥容都已經仔細的清洗過。這個藥草茶,能讓您腿上的疼痛減緩,如果奶奶能夠時常喝茶,一定可以讓您的腿感覺到更舒適,不會再那麼容易疼痛。」馥容回答。
「真有那麼神奇的東西?」老祖宗看似半信半疑。卻顯得躍躍欲試。
桂鳳卻不以為然。「你又不是大夫,怎麼能自作主張,泡什麼藥草茶呢?萬一老祖宗喝出什麼病來——」
「我想喝,」老祖宗竟突然打斷桂鳳的話,逕自對馥容說:「我想喝那個什麼青檸茶的……丫頭,你這就去。給我泡杯茶過來!」
老祖宗竟然主動要孫媳婦煮的茶,除桂鳳外,眾人都瞪大眼睛,連馥容也愣住了。
半晌,馥容才回過神。「是,馥容這就去給您端來。」
她興奮地轉身要走出飯廳,回頭突然看見桂鳳銳利的眼色,這才慢下來,恭謹地垂著頭走出飯廳。
桂鳳臉色全變了。她回頭看自己的婆婆。「額娘——」
「好了、好了,不過喝個茶,不會出事兒的!」老祖宗揮揮手,似若無其事地安撫桂鳳,卻不讓她把話說完。
見到老祖宗竟然也縱容起新媳,桂鳳覺得自己的處心積慮反而成了多餘,她的心全都揪在一塊兒了!不僅如此,現在好像連下人的眼光都在迴避自己,似乎都在看她的笑話!
留真眼見老祖宗好像開始接納馥容,她暗暗握住雙拳,內心感覺到像火在燒一樣!眼下,在這飯廳裡,不僅桂鳳的臉色冰冷,連留真的表情也很難看。
晌午,兆臣剛回到府內,小廝立即奔上前牽馬。兆臣翻身下馬,總管便趨前問候:「貝勒爺,今晨進宮面聖還順利嗎?」
「有事?」他瞄了總管一眼,淡聲問道。總管笑開臉。「參場來人,讓奴才將這一封信交給貝勒爺。」主子精明過人,有事向來瞞不過他。
兆臣隨即接過那封書信,收進懷中。
「貝勒爺不立即觀看?」
「數日未跟老祖宗一道用膳,先進飯廳再說。」他簡單回答。
總管立即揮手指揮小廝將馬兒牽進馬房,自個兒卻跟在主子身後。亦步亦趨地前往飯廳。
才剛抵達飯廳外的小花園,突然一個匆忙往外奔出的人影,冒冒失失地一頭撞進他的懷中——
「唉呀!」馥容悶叫一聲。
敢情,她是撞到門板了嗎?
這堵牆可真厚實呀!疼得她得用力咬住自己的唇,避免發出聲響,以引起屋內的人注意。稍後,馥容只覺得胸部痛得直冒冷汗。都怪自己太心急了,才會如此莽撞!現在儘管雙手再怎麼用
力搓揉,也揉不到那「痛處」。
「你,沒事吧?」冷不防地,她聽到一句淡而無味的問候……
馥容疑惑地抬起臉,只見她的丈夫正淡著眼,盯著疼得齜牙咧嘴的自己。然後,她順著他的目光下移,來到她雙手尚在用力搓揉的「傷處」……
馥容倏地瞪大眼睛,瞬間臉孔整個漲得通紅,緊接著她像被火燒到一樣,雙手立即放下,但火苗已經迅速竄進她的血液,害她全身發熱——
「你,沒事吧?」他再問一遍。似笑非笑。
「沒、沒事。」她的語氣明顯很弱。
他忽然彎身湊到她的面前。
馥容倏地朝後仰,然而如此突兀的動作,換來背部一陣抽痛。
「你的臉,看起來很紅。」他慢條斯理問:「熱嗎?」
她瞪大眼睛。「不、不會熱呀。」憶起今晨「親密」的情景,馥容反而退離丈夫一步。
她的舉止引起兆臣的好奇。「怎麼?今日見面,反倒生疏了?」
「怎麼會,只是老祖宗吩咐我進茶,這會兒我還有事忙,就不能陪夫君說話了。」她說,慢慢抬眼看他。自昨夜同床共寢之後,她再見他,有種如同隔世的感覺,既陌生又熟悉,一時之間她沒辦法釐清,這是什麼滋味。
「是嗎?」他凝眼望她,稍後才說道:「那你去吧!」
馥容微一欠身,剛要離開,卻聽到兆臣說:「皇上命我代擬草旨,今夜我將晚歸,或者不回渚水居了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她低頭,心裡吁口氣。
「小心一些,」他盯著她,咧起嘴,悠悠道:「別再冒冒失失的,倘若你撞著的是別的男人,那我豈不吃虧了?」
馥容猛然吸口氣,臉蛋通紅——
什麼?
她抬眼瞪他,只見那撂下話的主子,兀自冷靜地、正經地、不疾不徐地緩步走進飯廳。
馥容剛將青檸茶泡好,老祖宗已經用畢午膳,準備移座到花廳。她抬眼略微環視一周,見到兆臣也坐在廳上,連忙別開眼。略過他的眼神。
「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茶來著嗎?」老祖宗看了眼孫媳送來的茶盅,老遠的已聞到茶的香氣。
「是,這就是「青檸茶」,請您趁熱嘗一嘗。」馥容把蓋子掀開,敬上茶盅。
老祖宗伸手正要接過茶盅時,一旁桂鳳終於忍不住出聲。「額娘,您當真要喝嗎?」
「是呀!」老祖宗邊回答,邊接過茶盅,用力嗅了一口茶香。「嗯,這茶聞起來是有股香檸味兒!」
「是,剛才我告訴過您,茶裡面有白柳樹皮、芹菜根、乳香、香檸,我多加了一點香檸,這樣可以提香。」馥容笑著回答。
「嗯,正好!我不討厭香檸的味道。」老祖完說著,已趁熱喝了一口茶。
桂鳳皺著眉頭,神色不悅地看著老祖宗將茶喝下。
「額娘,這茶如何?」王爺是既感好奇,又覺得新鮮。「兒在旁聞這味道,也覺得挺清香怡人的,不像一般藥草茶那股濃嗆味兒!」
「怎麼?」老祖宗瞧向她兒子,笑問:「你也想喝它一口嗎?」
「這個……是呀!」王爺頗感不好意思。
「王爺,您說什麼呢!」桂鳳急斥丈夫:「藥草茶怎麼能隨您意想喝就喝?!何況這茶來歷不明,喝了都不知道能發生什麼事兒!」
桂鳳上了火,說話沒心眼,惹得老祖宗瞪她一眼。「怎麼著?難不成我喝了這茶,就要有事了?」
桂鳳吸口氣。「額娘,我不是這意思……」
老祖宗咳一聲,沒再說什麼,臉色也不太好看。
王爺瞪妻子一眼,索性轉身問媳婦:「怎麼樣?這茶真的只有額娘喝得,我就連一口也不能嘗嘗嗎?」
「阿瑪也可以喝,」馥容點頭:「青檸茶是養身用的,如果阿瑪您平日喜歡小酌一杯。也該定期喝青檸茶養身,保養您的身體。」
「是吧!」王爺一聽,躍躍欲試。「那快,你也給我泡上一盅,讓我嘗嘗罷!」
馥容微笑:「是——」
「王爺!」桂鳳臉色又變。她希望丈夫別喝,可丈夫卻好像偏偏要跟她作對,她已經快壓抑不住怒火!
馥容回頭看到福晉的臉色不對,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,也不敢離開花廳,為王爺泡茶。
「好了,少麻煩人了!」老祖宗道:「來吧,我的茶賞你一口嘗嘗!」老祖宗要身旁的婢女,把茶端給王爺。
旁邊的桂鳳正壓抑著怒色,王爺卻視而不見,不但笑容滿面還趕忙伸出雙手接過茶盅。
馥容看到福晉的臉色,心情又沉重起來,她別開眼,視線就對上兆臣。
他看著她,似笑非笑,回想起剛才在飯廳外發生的事,馥容沒來由地臉孔發熱。於是趕緊別過臉,裝作若無其事。
晚間,馥容又泡了兩壺青檸茶,分別送到老祖宗房內與公公的書房,等她回到渚水居,時候已不早。辛苦了一日,她已經很疲累,於是吩咐稟貞備水沐浴,梳頭寬衣。
梳洗完畢,馥容便對稟貞說:「我要睡了。」
稟貞有些驚訝。「您不等貝勒爺嗎?」
「他說會很晚回房,何況我累了,所以要先睡下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稟貞遲疑,想說話又不敢多嘴。
「你想說這樣不太好,是嗎?」
稟貞垂下眼,不敢回話。
馥容笑了笑。「有什麼不好呢?如果他一夜不回房,難道我便等他一夜嗎?」
「可貝勒爺沒有遣人來說,今夜不回房,如果他回來見小姐已經先睡,不會不高興嗎?」稟貞大著膽子問。
「如果他因為這樣便不高興,那我也沒辦法。昨晚我已折騰一夜,今天又忙碌一日,實在累了。」
「小姐……」稟貞還打算說什麼,馥容已經升炕。
稟貞心下雖感到不妥,但見主子已躺下,她也只好幫主子拉整被單,然後走出房門,不再多言。
兆臣回屋,已過子時。代皇上草擬聖旨,是件大事,千萬怠忽不得。他忙了一夜才擬妥草稿,並且重新謄寫過一遍。待明日天未亮便需候於午門外,著即將草稿呈上。今夜,他本不打算
回渚水居,本欲留在書房打發一夜,直至小廝提醒,問是否派人通知福晉,今夜爺要留書房一宿時,他就忽然改變了主意。
他倒忘了,渚水居裡,還有他的「福晉」在等待他。
三更半夜回到渚水居,連丫頭都已經睡沉了,渾然未覺他進屋。兆臣緩步踱過前廳,直抵後房,只見紗帳閉合。他的妻子已經升炕。
房裡燒了三盆炭火,顯得有些燥熱,他坐在炕上伸手撩起紗帳,見妻子嬌美的睡態,雪白粉嫩的頰畔兩抹腥紅,異常嫵媚。
也許是熱著了,她忽然蹙起秀眉,緊接著翻身,裡衣便敞開一半,瞬間敞露的渾圓,像熱透的蜜桃滾落,紗帳內一時春光無限……
他瞇眼,也在此時他注意到她的素顏——
他凝目看她,忽然理解,原來她打從新婚日起,便一直以素顏見他。
正當他看著她時,馥容忽然警醒了。
「你回屋了?」她趕緊坐起來,忽然發現衣裳半敞,紅著臉趕緊拉住衣領。
「現在過來,為我寬衣罷!」他聲調略顯低沉。
馥容掀開被子,也下了炕,但她站在炕邊,沒有立即過來。
半天不見她走近,他回頭。「怎麼?有事?」
「你回屋,怎麼不喊我?」她問丈夫,有些不安。
也許這回她該聽稟貞的話,不該未等他回房便先睡下,結果衣衫不整,害自己陷入尷尬。
他轉身凝視她。「我記得,新婚那夜見到的你,好像也是這個模樣的?」
她一愣,沒立刻想明白他的話。
「新婚那日,你沒上妝?」他問。
半晌,馥容才點頭。「對。」
「為什麼?」他問。他的神色很淡,讓人看不出表情。
「我想,即將與我共同生活一輩子的丈夫,第一眼看到的,應該是最真實的我。」她坦誠地說。
他盯住她,片刻過後才問:「這是什麼道理?」
她眨眨眼。「很難明白嗎?就跟我昨夜與你說的那番話,是一樣的道理。」
「我看你也很難明白,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。」他沉聲說:「女人要的也許是情,女人可以由情生欲,但男人要的是色,男人要見色才能動情。」
她吸口氣。「我明白這個道理,就因為明白這個道理,所以我認為更應該這麼做。」
他冷眼看她,沒搭話。
「我並不想要讓你第一眼看到我,便喜歡我。」她說。
「笑話。」他咧嘴,冷然回道。
馥容吁口氣。「那只是喜歡,膚淺的喜歡,表面的喜歡。我要的,是你能慢慢的認識我,然後喜歡我。」
兆臣瞪她半晌。「很難。」然後這麼答。
這話如此直接,即使已經有心理準備的馥容,一時之間也感到被刺痛。這代表,新婚那夜,他對她,確實是不滿意的,不是嗎?
挺起腰桿,她微笑,對他說:「同樣的,在這段期間我也得「愛」你,不是嗎?」
「什麼意思?」他瞇眼。
「對我來說,那也不容易。」她腰桿挺得更直。
他瞪住她。
她沒迴避,直勾勾回視他犀利的鷹眸。
他卻忽然咧嘴笑。「你倒挺清楚,該怎麼惹我。」
她愣住。「我——」
「不管你嘴裡那些情、愛是什麼東西,別忘了我是男人,男人要的東西跟女人可不一樣!」他既直接又冷酷。
馥容吸口氣。
「所以我不保證,」在馥容開口之前,他接下說:「你要的那個請求,我還能等多久!」
她睜大眼。「可昨夜咱們明明說好——」
「說好?」他笑,沉眼看她。「我是男人,有正常的慾望,一旦上了床就會想要女人。如果妻子一直不能滿足我,那麼我必定會娶妾。」他直言。
馥容屏息。
沉下眼,他聲調放柔。「聰明一點,學學用男人的方式來取悅我,也許,我們會相愛。」他蠱惑她。
那曖昧低沉的聲調,簡直就像惡魔。
馥容瞪住他,開始有些後悔這樁婚事……
她怎麼沒料到。她的丈夫,會是個色慾熏心的狂徒?
是她太傻,竟然有過高的期盼!想這北京城裡的阿哥貝勒,稍微有點勢力的,又有哪個沒有三妻四妾?
他沉著眼,盯住她的眸光既深沉又異樣。
「我、我要好好想想……」避開他詭異的眼神,她嚥了口口水,只好這麼說。
他咧嘴,靄出一個好笑的表情。「行,不過記得,別想太久。」他說。
然後自己寬衣、上炕,逕自睡了。
瞪著那睡在炕上的男人,馥容怔怔地站在原地,她的心裡五味雜陳,竟然有些亂了分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