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後,靈月獨自歪在睡塌上,神情木然地盯著桌上一盞火光跳躍的蠟燭,她下意識地按著自己的小腹,笑了,笑容顯得苦澀。
「從去書房找他的那天算起,不曉得有幾日沒見到他了?」一想到那晚,靈月的心便隱隱地扯痛,成串成串的淚水延著面頰滑落,浸濕了大片的枕頭和床單……
「也許我嫁到濰陽國來,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錯誤……」靈月抹了抹滿臉的淚水,昏昏沉沉地想:「我沒有勇氣完成父王交代給我的任務,最後反而愛上了東方戰,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……如今連行動都要受制於人……我真是自做孽!」
面對著自己無法掌握的未來,靈月的心裡有著難言的恐懼……只要想到東方戰,她就會感到一股錐心的疼痛,但他卻不明白這心痛到底所為為何?是因為國家即將淪亡呢?亦或是因為東方戰不愛她?也可能兩者兼而有之……也許吧……對靈月而言,為了什麼原因而心痛已經不是那麼的重要了,因為現在的她根本無力解決任何的問題,她只能束手無策地哭泣罷了……
腦子裡纏繞著自己無從解決的問題是一種折磨,但她卻又無法不去想著,不去愁著,所以她很痛苦,她想要逃避……
睡意悄悄地向靈月襲來,她揉揉因哭泣而紅腫的雙眼,胸腹間劇烈的絞痛好像因為睡意而減輕了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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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低垂,房裡各處點起了大紅蠟燭,照得滿室明燦燦地。
在例行的兵務演練後,東方戰悄然走進靈月的房中,來到她的床邊,而她睡得正沉,蒼白而美麗的小臉上仍舊交織著晶瑩的淚痕……
眼見兵發雍國在即,他每日處理軍務,就如同以往無數次準備出征前一般,可唯獨這回,他覺得很累、很倦……
他想著靈月……想著她那雙溫柔明澈的眼睛,想著發自她身上的那股甜甜的花香……想著她伏在自己懷裡時那份特殊的、安適的感覺……靈月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每一根的思維,就像他沒有辦法不去呼吸一般,他也沒有辦法不去想靈月,沒有辦法不去惦著他小小的,軟弱的妻子……
就著燭光,東方戰仔細端詳著多日不見的靈月,然後他怫然不悅的蹙起眉。
才數日不見,她為什麼看起來好像就瘦了一大圈?她應該會胖的,不是嗎?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……
燭光下,靈月頰邊殘留的淚滴晶亮晶亮地,東方戰抬手想要替她抹去淚。
又哭了?為什麼她總是那麼愛哭?
他的手冰冷冰冷地,睡夢中的靈月因他的觸摸而瑟縮了,長長的睫毛顫顫地動了幾下,緩緩地醒了過來。
「你來了……你為什麼要來?」
「怎麼,不歡迎我?」
「我……」靈月說不上來心裡的萬般滋味……有些甜甜的,有點酸酸的……但,更多的還是苦澀……
「這麼早就睡了?晚膳吃了沒?」
「吃過了……」靈月隨口便答。
「是麼?我倒想知道你究竟吃了些什麼東西?」他朝外頭喊道:「含笑,你進來!」
聽見東方戰的叫喚,含笑急急忙忙地走進來,垂手問道:「殿下,您有什麼吩咐?」
「我問你,太子妃今天吃了些什麼東西?」
「這……這……」含笑見東方戰寒著一張臉,心裡暗叫不妙,半天也回不出一句話。
靈月見含笑急得滿頭汗,心下愧疚,只得替她解圍道:「別逼她,是我自己不想吃,可怨不得她。」
東方戰俊眉一挑,冷然道:「做不好份內的事,這樣的丫頭留著又有何用?」
含笑聽這話頭不好,嚇的跪伏在地,顫聲道:「太子殿下饒命,太子殿下饒命,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太子妃,再不敢有一點閃失。」
東方戰冷哼了聲,並不答言,含笑只得對著靈月投以央求的眼神。
靈月見含笑急的要哭,心有不忍,只得細聲請求東方戰道:「別怪她吧,這幾日我總是渴睡,她們也不大敢吵我,況是我自己懶怠食慾,原也怨不得她們。」
「懶怠食慾?」東方戰聽這話顯得更不高興了,他火道:「什麼叫作懶怠食慾?你別忘了你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!」
「我……我知道……」靈月的聲音黯淡了下來,她悶悶地想著:「原來……原來他只是關心我肚子裡的孩子……」
「含笑,將晚膳傳過來。」
「是,是,太子殿下,奴婢這就去準備。」
含笑巴不得一聲,飛也似地趕忙傳飯去,不一會兒便備好了一桌豐豐盛盛的飯菜,倒讓靈月瞧得直反胃。
「我不想吃,你怎麼逼我也沒有用。」
「孩子話!」東方戰板起了臉。
靈月還真的不吃就不吃,瞪著滿桌子菜餚,她索性扁起了一張小嘴。
這下東方戰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,他明白硬來是不成的了,只得按著—肚子的火哄道:「靈兒,聽話。」
靈月和他僵持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拿起碗筷,這會兒也不忙著吃東西,她眼望著東方戰,輕聲問道:「你為什麼……為什麼那麼在乎我吃不吃飯?」
東方戰皺起眉頭,不曉得她問這個做什麼?
「為什麼?你瞧你現在這副樣子有辦法把肚子裡的孩子好好的生下來麼?」
「只是為了孩子?」她小聲地追問。
「就當作是吧!」東方戰煩躁了起來。
「只是為了孩子……」靈月的胃又是一陣翻絞……原本希望他對自己能有些關心的,期盼他能夠在乎自己,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……
「靈兒,你究竟是怎麼了?」東方戰勉強地忍住脾氣,他真的弄不懂,只是吃飯而已,真的有這麼困難嗎?還是這小妮子真的打算餓死自己?
只見靈月深深地吸了口氣,迷惘的大眼裡蓄滿了淚水……
「怎麼又哭了?」東方戰的臉色更難看了些,他覺得今天的靈月比平常更加地彆扭,難道每個女人懷孕後都是這個樣兒?
「我會聽你的話,好好地將孩子生下來……」
靈月說到這兒便遲疑了起來,而東方戰知道她的話還沒說完。
「你想說什麼?」
「如果我肯將孩子生下來……請你……請你放了李從雲……」
「你說什麼?」
「我說,請你放了李從雲。」
「什麼?」東方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話……
「你竟敢拿孩子來要脅我?」
靈月不安地將身子往後,東方戰的神色看起來好怕人……
「如果我不答應,你便要如何?」他抓住了靈月的手臂,語氣出奇的沉靜,但靈月卻能感覺到在他沉靜的外表下,那即將爆發而出的騰騰怒火……
「如果你不答應……」靈月使勁地掙開他的手,那跟淚便像斷線的珍珠似地,滴滴答答往下掉……
「如果你不答應放了李從雲,那麼從現在起,我會開始停止進食……」
東方戰鎖著靈月的目光在簍那間變的凌厲無比!他出手捏緊了靈月脆弱的下顎,用一種很壓抑地語調問著:「為什麼……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
靈月挺直了她的背脊,不願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懦弱,她勇敢地迎視著東方戰駭人的眼睛,努力地讓自己不至因為懼意而畏縮
靈月倔強的模樣引得東方戰怒火更熾!
「那個男人比孩子重要嗎?」東方戰紅了眼睛,刻意壓抑的低沉嗓音裡充滿著深沉的怒意與痛苦,靈月為此而感到心驚了。
「你……你廢了我吧,我沒有辦法再繼續當你的太子妃……」
也唯有如此,她才能卸下肩頭沉重的負荷,不需要再去為雍國的存亡與否感到內咎和自責。
「好,既然你那麼想要離開我,我就讓你如願!」
東方戰甩開了靈月,瘋狂似地一腳翻滿桌子餚饌。
靈月倉皇地往後退去,看著東方戰反常而狂暴的舉動,她驚駭地不知如何是好,她怕東方戰在這樣狂怒的情況下不知道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,下意識緊緊地護住了自己的腹部……
「滾!滾到我看不到你的地方!」東方戰背對著靈月低吼,現在的他活像一隻受了傷的猛獸,瘋狂卻又無助,而他顯然不願意讓靈月看穿了他狼狽的橫樣,他像一陣暴風似地逃離了別館!
鉛雲滿天,北風虎虎。
東方戰躍上一四黑色駿馬,策馬向東疾馳。那駿馬奔出皇城十數里,疾風似地攀上一處險峻的懸崖,他猛地勒緊韁繩,駿馬仰天長嘶,前蹄高高立起。
遙望皇城,只見一片黑沉沉的夜幕在他的面前無垠無涯地伸展了去……
沒有了盛氣凌人的驕傲,如今只剩下蒼茫蕭索的孤寂逐漸地向他包圍、吞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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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皇城西側的偏門在靈月的身後重重地闔上,靈月咬咬牙,她終於只剩孤單的一個人了……
這正是初春時節,空氣裡仍舊是冷,天空看起來還是又低又沉,雨水裡夾帶著大量冰雪,打在人身上就像無數細針毫不留情地扎來……靈月將斗蓬的兜帽戴上,卻依然抵禦不了這濕冷的寒氣,小小的嘴巴不時地替一雙凍得紅紅的手呵著暖氣,腳下的步伐又滯又緩,一如她現下的心境……
「該往哪兒去好呢?」她遲疑地往前走去,驀然站定,又回頭瞧丁一眼身後巍峨雄恃的皇城,只見石牆聳天,綿延無際,除了一座又一座的碉堡,靈月瞧不見厚厚的城牆背後那重重疊生的殿闕樓閣。
「走吧,還留戀什麼?」她在心中催促著自己。
「天色也晚了,先找個落腳的處所吧。」
所幸皇城的四周端的是熱鬧非凡;商市、沖道、屋舍,還有一座座達官貴人的園林別墅,全都規劃得齊齊整整,來來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,真不愧為濰陽國的首要大城,靈月想要在這樣繁華的大城裡找間客棧投宿,那是件盡容易的事。
臨行前,含笑將一包銀子塞給了她,原本她是堅決不收的,因為那是含笑她們幾個人在宮裡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薪餉,但含笑卻板起了臉,鎮重的告訴她:「收下吧,一個女人家孤身在外,需要銀子。」
靈月無言以對了,她還能說什麼呢?除了感激,還是感激。她收下了那包銀子,也幸好她收下了那包銀子,現下她暫時還毋須為生活感到煩愁。
很快的,靈月找到了一家名為「雲集」的飯,暫且要了一間次等些的客房,房間雖然略嫌簡陋,但還算潔淨,只是沒有了火盆,房裡未免顯得冰冷些。
「姑娘,茶水已經給您添上了,還有什麼吩咐的沒有?」店小二是個又黑又瘦的年輕小伙子,笑得和煦,看上去挺親切。
靈月心道:「晚了,也該吃點東西。」雖然是這麼想,不過其實也不怎麼餓,這裡可不比宮中,銀子可得省點用;不過轉念間她又想到了腹中的孩子,自己不吃,可孩子不行哪!
「這兒有些什麼吃的?隨便拿些來吧。」靈月自幼長於深宮大苑內,她可不曉得乎民老百姓都吃些什麼?
「是,是,一會兒就給您拿來。」店小二逕自去了,須臾,果真替靈月拿來了幾張麵餅、一碟炒得噴香的餡料,另外還有一大碗又燙又辣的牛肉湯。
「姑娘,天冷,喝些熱湯,咱們店裡這牛肉湯可是出了名的好!」店小二邊說邊張羅,一面還不時地拿眼偷覷著靈月,心裡暗自讚歎:「這樣美的姑娘還真不曾見過!」
店小二離開後,靈月慢慢地將桌上的食物吃了。熱湯下肚,週身頓時暖和了起來,她倦意陡生,心裡想著睡一會兒也好,於是在床上躺下,將自己的斗蓬也蓋在棉被上。
「明兒該怎麼辦呢,總不能在這兒一直待著……」
想在皇城附近找個處所住下……但,再過些時候,她也許連吃飯都要成問題了,那裡還有能力找個什麼處所呢?這樣一想,她就有點兒輾轉難眠起來。
「唉!罷了,明兒再想,明兒再來煩惱吧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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濰陽皇城的吉祥閣中永遠是一派溫馨柔婉的氣象,空氣中永遠瀰漫著一股濃濃冽冽的花香。
柳殊儀坐在鏡前,手裡拿著一個金質的粉盒,正專注地勻著臉。
「明珠,快替我梳頭,太子殿下說不定一會兒馬上就要過來了。」她嘴裡使喚著侍女,手邊還忙著在自己的一雙腳踝各繫上一串銀質鈴鐺。
今天她要在東方戰的面前獻舞;她會舞得既靈動又曼妙,而一串串清亮透明的銀鈴聲將會吸引住他全部的視線!當然,她有絕對的把握,東方戰不會再想起韓靈月那個小女娃兒的,他們之間不會再有其他的隔閡!東方戰將會再度地專寵於她,一如以往……
殊儀得意地笑了笑,待她的侍女明珠將她的長髮梳好後,她起身套上一襲淡紫色、薄如翼的雲紗質地舞衣。
裝扮妥當後,還要檢視今晚的菜色。她讓服侍她的丫頭將菜單呈上來,逐一增減菜式;她可不能遺漏任何一絲一毫的小細節。
一切就緒後,就等東方戰來了。
今晚,她一定要再次緊緊地抓住東方戰的心!
不過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,東方戰始卻終沒有出現,殊儀心等得有些心焦。
「環翠,你去殿下的書房那兒探琛,瞧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絆著了?」
那名為環翠的丫頭應命忙忙地去了,但殊儀還是覺得不放心,她倚在門邊,左等右盼,就是不見東方戰的身影。
寒風側側,殊儀身上的舞衣顯得單薄,但她毫無所覺。
「姑娘,天冷的很,咱們裡頭等吧,殿下一會兒就來的。」明珠看不過去,手裡拿著一件皮袍替她披上。
「不,我就在這兒等。」
「可殿下這些時候總是忙……」明珠的意思原是要勸她,東方戰今晚很可能是不會來了,但瞧著殊儀癡然而立的模樣,這話誰還說得出口?
兩人沒等到東方戰,環翠倒氣喘墟噓地跑回來了。
「怎麼啦?」明珠忙問。
「殿下不在書房呢,也不在教練場,我問了一下府裡的溫總管,他說殿下沒有在府中,一整日都沒見著人!」
「這……怎麼會呢?」
殊儀不發一言,但明珠和環翠瞧了她臉上的神情後都感到不寒而粟。
好可怕!原本那麼美的一張臉現在竟然被劇烈的仇恨扭曲得不成人形!那根本是一張夜叉的臉!
「明珠,將樂師遣回吧。」
「是,奴婢這就去。」明珠哪稍有遲疑?趕忙傳話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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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裡,殊儀一個兒躺在床上。隨著思潮的洶湧起伏,她的臉色陰晴轉換不定,胸口隨著劇烈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地上下起伏。
「他一定是去找韓靈月那女娃兒,錯不了的!錯不了的!為什麼?到底是為什麼?我究竟是哪一點比不上她?沒錯,也許她是比我美,但她畢竟還是個女娃兒呀!我真的不懂,她究竟是憑著哪一點得到殿下的心的呢?」
殊儀想的心頭激動不已,她翻身下床,在房裡踱起步來。
「不,不,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,要想個法子,得想個法子,無論如何,我一定要將殿下的心再拉回來!我不能沒有殿下!我絕對不能失去殿下!」
殊儀披散著頭髮,咬著指甲,眼睛裡佈滿了血絲,一個在她腦中慢慢成型的可布想法讓她的行為顯得好癲狂……
「殿下,殿下,是你逼著我這麼做的……是你逼著我這麼做的!我不能沒有你,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啊……」
殊儀洩了氣似地跌坐在椅子上,眼睛空洞而無神,但只是一會兒,她便緊緊地握住了拳頭,無神的眼睛一下於燠出了異樣的神,那是一種混和著絕望、嫉妒、痛苦……還有殺意的神采……
「殿下,你別怪我心狠手辣,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啊!我愛你……我真的好愛你……好愛你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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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清早醒來,靈月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噴嚏;她的雙手環抱在胸前,秀眉顰蹙,清麗的容顏略顯憔悴。
「屋裡沒有燒盆火是冷了點。」她低聲嘟噥了句,計算著待會兒拿些銀子讓那店小二替她打點些。
吃過早點後,靈月略歇了歇,這才慢慢地踱到大街上。天寒地凍的,她將身上的披風拉得更緊些,沿著大沖,尋找著店小二所告訴她的那間店面。趁著孩子還沒出生的這段時間,她打算剪些布料,替孩子縫些肚兜、小鞋。
在宮中,針黹女紅等活計自有底下的宮人會去負責,當然無須靈月操煩,不過,她自小就對宮女們所繡的那些精美絕倫的活計有著極大的興趣,每每要她們傳授自己一兩樣技巧,閒時也常繡些小東西聊以自娛,久而久之,靈月的繡工早已是一絕。
當初學女紅不過是聊以消遣罷啦,不想今日竟派上了用場,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一笑。
好容易找到了店舖,靈片剪了好些素面的緞子,又揀了幾色絲線,心中打量著要繡些什麼花樣兒才好。她一面走回客棧一面想著女花樣兒,卻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,有個男人亦步亦趨地跟住了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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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客棧,一打開房門,靈月就看見了他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兒?」她驚呼。
原來這人竟是東方顯!
「怎麼,不歡迎我?」東顯一臉不懷好意地走近靈月,而靈月警覺地退後,直到靠住了她身後的一堵牆。
「你來做什麼?」
「做什麼?嘿,你問這話未免矯情。」他暖昧地笑道:「你會不知道我來做什麼?」東方顯雙臂一張,撐住靈月身後的牆壁,將靈月密密實實地圈在牆壁和他之間。
靈月大駭,身子一縮便欲從東方顯張開的手臂下鑽過去,無奈東方顯的身手矯捷得多,攫住了她的手臂,硬是不放她逃走。
「放開我!」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麼,靈月檀口一張,死命地咬住東方顯的右手虎口!
東方顯吃痛狂吼連連,畢竟力氣仍大了靈月許多,奪過手「啪」的一聲,火辣辣地摑了靈月一記耳光!
「賤貨!你還當自己是什麼身份?不過是個低賤的下堂婦!」
東方顯心痛地看著正慢慢沁出血來的傷口,看不出靈月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,撒起野來倒也難纏得緊,太可惡了!
原本他以為靈月應該會感激涕零地投入他的懷抱的,誰知這個不識時務的賤女人竟還敢反抗他!既然她這麼不識好歹,那就別怪他東方顯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了!
靈月抖抖索索地捲縮在牆角,半邊嫩臉已經又紅又腫。
「你……你到底想要怎麼樣?」
「想怎麼樣?哼!方纔如果你乖乖地同我回去,說不準我或許還會好好地疼愛你,不過,瞧你把我的手咬成什麼樣兒!」他一臉凝重地舉起手在靈月的眼前晃了晃又說:「哪,你瞧,可流了不少血呢。」
靈月嫌惡地扭開頭,東方顯卻粗暴地扳住了她的下顎,所以靈月不得不正視他面目猙獰的臉。
「如果你的脾氣不這麼拗,我會疼惜你的,嘿嘿……不過,我現下改變了主意……」東方顯的嘴摩挲著靈月嬌嫩的臉蛋,吹氣似地輕聲道:「折磨像你這樣一位絕世美人一定有得緊,你說呢?嗯?」
「我不會同你回去的,除非你殺了我!」靈月的聲音幽幽地、細細地,彷彿只是在說給自己聽般。
東方顯雙眉一挑,朝門外厲聲道:「來人啊!」
一語未畢,門外衝進來五六個滿臉橫肉的膘悍豪僕,對著東方顯齊喊:「公子!」
東方顯手指向靈月喝道:「給我拖出去,帶走!」
眾僕得令,暴雷似地應得一聲,身手便往靈月的身上胡亂地拉扯。
靈月自幼便是錦妝繡裹的嬌貴身份,幾時見過這番陣仗?自是嚇得心膽具裂!
「不要,放開我,放開我,求求你放開我!救命啊!」她聲嘶力竭地哭喊,如困網之魚般地掙扎。
靈月的哭喊當然引來了店家和人客的注意,不過人人見那悍僕橫眉突目的凶相,都心生畏懼,也不敢真的來救,個個都站得遠遠地。
那些高頭大馬的悍僕團團圍著靈月,都假意地來捉拿她,你一推我一拉的,倒將靈月的衣裳撕下了好幾塊。
靈月知道他們是存心侮辱,又羞又氣卻又英可奈何。在一個猛力的衝撞後,她忽然感覺腹間一股撕裂般地痛楚……
「不要……求求你們……」靈月又驚又懼,因為腹部的疼痛正在慢慢地加劇;她悲鳴、哀求,但東方顯卻無動於衷。
「好啦,你們還要玩到什麼時候?還不趕快給我拖回去!」畢竟是眾目所視、眾手所指,大庭廣眾之下東方顯仍然有所顧忌,倒是先將靈月帶回去再慢慢地整治她也還不遲。
群僕哄然應命,其中兩個揣住靈月的胳臂就要往外拖,靈月疼的花容慘淡,再沒有力氣反抗。恍惚中,她感覺到兩腿間有一股黏膩燒灼的熱流……
·孩子,我的孩子……」靈月既驚且痛,霎時眼前一黑,就此暈蹶過去。」公子,她暈過去了。」
「甭理她!帶走!」
大群人馬正要離開之際,突然一個人聲冷冷地響起:「把人留下。」
「誰?」東方顯道。
人群中,東方戰緩緩地走出來了。
「是你!」
東方顯多麼驚訝,他怎麼樣也想不到東方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。
「把人留下!」東方戰又重複了一次他的話,這次的語氣更加的冰冷而嚴峻,且帶著濃濃命令的意味。
「為什麼?這個女人已經是我的了,是你自己不要她的!」
「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?」東方戰睨視著東方顯的目光像刀般凌利,口氣也明顯地不耐煩。
「你……哼!」東方顯氣得火星亂迸,無奈對東方戰著實忌憚提懼,終究不敢真的去違拗他,只得又惱又恨地掉頭離去。
總有一天,總有一天,他一定要出胸中這口惡氣,否則他不甘心!他絕對不會讓東方戰就一直這樣得意下去的!
不等東方顯率眾離去,東方戰連忙大踏步地走向躺在地上的靈月,一把將她抱起。
「靈兒!」他輕拍了拍靈月蒼白冰冷的臉,不過她一點意識也沒有,他的眉間不禁蹙攏了起來。
「靈兒,怎麼了?醒醒……」突然間,他感覺抱著靈月的手掌心一片的濕熱……
「血?」
他一時還領悟不過來,直到議論紛紛地人群中有一名婦人尖聲喊道:「哎喲,那位姑娘小產啦!快叫大夫來呀!」
「小產?」東方戰心中驚駭,一時之間竟無法拿捏主意,所幸他很快地使鎮定了下來,朝屋外狂喊道:「韋延巳!」
「公子!」東方戰一位在外頭待命的侍衛匆匆地走了進來。
「把柳常卿給我叫來,快!」柳常卿便是宮中那位專替靈月診治的老太醫。
「是,公子!·那侍衛當下也不敢延遲,風馳電擎的回宮辦事去了。
打從靈月一離開皇城,東方戰就後悔了,他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她,擔心著她。不知道她夜裡睡在哪兒?挨餓了沒有?受凍了沒有?這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,她拖著那樣一副嬌弱的身子能走哪兒去?他曾經嘗試著將靈月自腦海中摒除,但失敗了……
濃濃的暮色自窗口湧了進來,房裡昏暗迷濛的。
東方戰看護著靈月,臉色那樣凝重,那樣焦躁。
靈月緊闔著的兩排睫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,是因為沒睡好麼?她小巧的下巴似乎也變得尖削了些;從他離開別館的那天開始也不過是幾天的時間,為什麼靈月一下子就變得形銷骨立……
「靈兒,我不該放你走的!我不該放你走的……」
靈月像小貓般呻吟了一聲,東方戰幾乎以為她要醒來了,但靈月不只是不停地喃喃囈語,她的額頭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,鎖著眉峰,痛苦的模樣兒緊緊地揪住了東方戰的心……
「可惡,韋延巳究竟在做什麼?」東方戰的心像刀割似地痛楚,他緊緊地咬著嘴唇在原地打了一個轉。
「孩子……孩子……」靈月的哭泣的嗓音利箭似地射穿東方戰的胸口。
「可惡!」他重重地捶了一下牆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