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三個月期限已過,霍季雲向陸青煙坦白了自己的身份,也約略提到晏霄的計畫。而他這次南下,便是要將令璽交還給晏霄,然後換回身份。
這樣的結果和她預估的相去不遠,因此並沒有多大反應。當然,她如
此的識大體又博來他色虎撲食,只不過在她淡目橫掃之下,再度功敗垂成。
體諒她走得累,霍季雲在臨海的市集買了匹駿馬,硬是要和陸青煙共乘一騎。對於他的企圖她可是心中雪亮,卻也沒有點破,一路靠在他身上往淞田鎮行去。
「終於到了!」人來人往的街道,他們在一間磚房前停韁,霍季雲輕手輕腳把陸青煙抱下馬,還乘機窩在香肩上大力吸了口氣。「香美人兒,瞧,這間房子就是敝人在下小弟我——在江南的產業。」
一路上被他不停騷擾,她幾乎有些後悔對他撤下心防。不過他嘻皮笑臉的態度,卻令人發不了脾氣。「挺雅致的房子,不像你這種人住的。」
「喔,那是當然。像我這麼出類拔萃的英雄豪傑,臨水堡都不屑住了,你當然會認為這種房子不適合我。」他臉皮極厚地漠視她的不以為然。「不過比起那破堡,我還是比較喜歡這裡。」
進了庭院,她悠然環顧四周,自動忽略他半真半假的戲語。「沒人在嗎?」
「咦!」霍季雲揚眉,推門進了屋內。「至少會有奶娘在的啊……」
陸青煙看著他進進出出地找,纖指往屋內木桌一劃。「不用找了,」
她朝他展示指上的灰塵。「看來這裡已經有一陣子沒有人住。」
「不會吧?我也才三個多月沒有回來,奶娘就拋棄我了?」一下子又哭喪起臉,往她那方磨蹭。「青煙,我現在是沒人要的棄兒了,你瞧瞧我是多麼的孤苦……」
忽而驕傲忽而沮喪的,弄得陸青煙既好氣又好笑。「是啊,我真同情你。」
「那,我未來的娘子要不要撫慰我一下?」他賊笑著面向她,噘起嘴就要往她臉上貼。「譬如說,一個香吻……」
砰!突如其來的撞門聲響讓霍季雲失了準頭,美人沒撲中,反而差點撲到地上。陸青煙閃過了他,美眸瞟向門外,詫異地望著來人。
領頭的是一個胖漢子,後頭還帶著一群年輕人,眾人看到陸青煙,先是一呆,而後看到悻悻然扶著桌子的霍季雲,臉色頓時變得奇怪。
「你是……」胖漢子皺眉打量著霍季雲。
霍季雲沒好氣地瞪著壞他好事的一群人。「我是你押寶莊的大老闆!怎麼幾個月沒見你就變笨了?胖叔!」
「你、你是真的季雲?你回來了?」胖叔張大了嘴,跟在他後頭的人更是目瞪口呆。「小丁在街上看見你騎馬回了小屋,可是那個晏……明明在賭坊裡,沒想到真的是你……」
「是啊!有個傢伙冒充我也冒充夠了,現在該交換回來了。」他擰起濃眉。「喂,你們幹嘛個個如喪考妣的?看到本少爺要笑!小絮兒呢?怎麼沒有來迎接?」
對於他們又青又白的臉色,霍季雲只當他們被自己突然回來給嚇傻了,逕自喃喃念著;「還有奶娘呢,對了——」將陸青煙拉到身邊,「這位是我從臨水堡騙回來的娘子,叫陸青煙,以後就是胖叔你的侄媳,你後頭那群痞子的大嫂了。」
「我答應你了嗎?」她徐徐打斷他,落落大方地向胖漢子等人斂衽致意,「大叔您好,青煙這回是陪著季雲前來尋臨水堡的少主晏霄,我是晏霄的未……」
「是我的!」霍季雲粗魯地打斷,惡狠狠地瞪她。
「事有先後,至少要等前事有個完結吧?」她無視他的怒火。
「我管不了那麼多,反正你以後和晏霄沒關係了!」
「他是我表哥。」
「……」他一時語塞,隨即又霸道地說;「除了這個關係,沒別的了。」
胖叔愣愣地看他們鬧了半晌,才訥訥開口:「這個……你們先別吵,先聽我說。」
「說什麼?」霍季雲凶巴巴地回復,但目光沒有離開陸青煙。
「呃……」胖叔一群人為難地對視,眼裡都是要對方開口,最後在眾人壓力下,胖叔才勉力道;「季雲,關於奶娘為什麼不在……唉,叫我怎麼說呢?」
「幹什麼吞吞吐吐的?」霍季雲挑了挑眉。「你們把奶娘帶去哪裡了?還不快帶回來,她老人家眼睛看不見,不喜歡吵鬧的地方……喂!你們不是帶她到賭坊去了吧?別鬧了!被她知道我還在經營押寶莊,怕不被她剝一層皮……」
「這,奶娘確實在押寶莊,可是……」胖叔欲言又止。「算了,我實在說不出口。你到押寶莊看一下便知道了。」
「唉,我會被你們害死,真是。」沒大沒小地數落了幾句,他笑嘻嘻地轉向陸青煙。「不過沒關係,我帶了個媳婦兒給她,她一定不會罵我的。」
對於他這次的調侃,陸青煙並未反駁,反而乖乖地隨他出了門。然而,她並沒有像霍季雲一樣展露開懷的笑容。
因為胖叔眾人從打照面開始便支吾其詞的態度,令她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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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咦!今天押寶莊怎麼沒開門?該不會被金銀坊鬥垮了吧?他奶娘的死晏霄……」後一句粗口在嘴裡咕噥著,一腳踹開押寶莊的大門。「有沒有人哪!」
一反過去賭客人來人往的情景,押寶莊裡空蕩蕩的,跟在他身後進門的陸青煙見狀,眉頭緊鎖,心中的不安達到高點。
「小絮兒,怎麼不出來迎接本少爺?」霍季雲逕自嚷嚷,想起後頭的陸青煙,頓覺有些失言,大手將她一攬入懷。「你千萬別誤會,我說的小絮兒——呃,她名字就叫飛絮,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,就像我妹妹一樣,我只喜歡你一個!」
陸青煙搖頭表示不在意。他若不說,她連小絮兒是男是女都不知道,又怎麼會去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。
如此明理,當然又令霍季雲色心大動地想「獎賞」一番,結果跟不上霍季雲腳程的一群人,這時才喘吁吁地進門,陸青煙忙搗住他的嘴,兩人好事再度被打斷。
胖叔喘息未停,顧不得霍季雲的冷眼,先揪住了他。「季雲,你要見奶娘前!先答應我不要激動,保持冷靜。」
「聽你這麼說,該不會我一進去就被奶娘亂棒打死吧?」霍季雲佯怒地橫他一眼。「誰叫你們要帶奶娘到莊裡!這下我不被打死也會被罵死。」
「不,不是這樣……」胖叔有口難言。
「小絮兒也在裡面嗎?還有其它人呢?尤其是冒充我的那個傢伙,他是不是把我的押寶莊給弄垮了?」他蹙眉環顧空蕩的室內。
「小絮兒和晏霄都在內室裡陪奶娘,但……」
「那還等什麼!青煙,我馬上帶你去見未來婆婆!」粗線條地沒注意到眾人的異狀,就這麼帶著她進入內室。才踏到門口,飄來的濃濃藥味令他瞬間變了臉。
「奶娘生病了?」霍季雲霎時沉下臉問。有人敢讓他的至親生點病痛,他一定找那人拚命!
「呃……可以這麼說……」
凜冽的氣息由他身上瞬間進發而出,手中力道不自覺加重了些。陸青煙被他握痛了肩頭,卻未露出痛苦神色,只體貼地往他偎近了些,玉手握住他的大掌。
霍季雲立即反手握緊她,心中的火氣消了一點。她的慰藉,更讓他體會到自己早已無法離開她,更無法忍受這只溫柔的手有脫出他掌心的可能。
輕輕推了門進去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床邊、一臉疲憊的晏霄;另一個黃衣女子坐在晏霄對面,斜靠在床頭雕花木上,已累得昏睡過去。
最後,霍季雲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,那是他摯愛的奶娘,臉色白中帶青,雙眼緊閉,陶口幾乎沒有起伏。
眼見從小帶他到大,對他慈愛有加的奶娘變得如此模樣,霍季雲忍不住握緊拳頭,全身顫抖,一半是害怕奶娘早已不在人世,另一半,則是對晏霄等人的憤怒。
晏霄承諾會照顧好奶娘,承諾會幫他孝順奶娘,可是他相信的結果,卻落得唯一親人生死不明,霍季雲一下子爆發了,厲色怒瞪晏霄。
「奶娘怎麼了?!」他悲憤地大吼。
「季雲……」陸青煙想安撫他,卻被他一把推開。
黃衣女子被這一番吵嚷驚醒,迷糊地看著兩個對立而視的晏霄。一會兒,她才清醒過來,意外地低叫;「季雲,你回來了!」
「奶娘怎麼了?」霍季雲不理會黃衣女子——也就是他口中的飛絮,揪起晏霄衣領。「你就是這樣幫我照顧奶娘的?」
「季雲,你小聲點,別吵到奶娘了。」飛絮不忍晏霄沉默接受霍季雲的怒氣,試圖幫他解釋。「是金銀坊……應該說,是天尊教的人向押寶莊挑釁,捉了奶娘威脅晏霄,殺了好幾個弟兄下說,最後還對奶娘下毒,才……」
霍季雲深吸口氣,眼中瞬時泛滿血絲,這時他眼中只有他恨如海深的晏霄。
「你,跟我出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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才出房門到了中庭,霍季雲已一拳揮在晏霄臉上,後者默默受了這一拳,整個人歪向一旁撞在樹幹上,引來眾人驚呼。
霍季雲殺紅了眼,又靠上去拳打腳踢,亂無章法,但力道十足,充分顯示了他的憤怒及怨恨。「你說啊!奶娘怎麼會被你照顧成這樣?!你怎麼對得起我……」
晏霄完全不抵抗,任其打罵;這是他應得的懲罰,他確實沒做到承諾,辜負了奶娘無私的疼愛。但短短三個月的相處,誰又知道他的悲慟早已不下於霍季雲?
又是一拳呼上胸口,將晏霄打得傾倒在地。霍季雲正想再劈下一掌時,一抹黃色身影閃到眼前,擋下了這一掌。
「霍季雲,你給我冷靜點!」
霍季雲一手格開她,另一掌對準晏霄就要擊下,但另一個影兒及時撲到晏霄身前,試圖阻擋這蓄滿勁力的攻擊。
霍季雲看清來人,掌風及時轉了向,將地面劈出一個大洞。像是發洩得不夠,他恨恨地槌著地面,痛苦地吼叫著。
「你居然用命護著他?!你不知道這一掌劈下去會死嗎?!他對你而言那麼重要、值得讓你捨命嗎?!」
擋在晏霄身前的陸青煙轉身硬是抓住霍季雲的手,不讓他自殘。「季雲,你別再打了,會受傷的。」
「不要管我!」他紅著眼又忿然往地上一錘,但目光卻下看她。「你們不是要保護他嗎?!到他身邊去啊!不用來同情我!」
「別說氣話。」即便他話中帶刺,陸青煙還是軟言勸他。「你冷靜點想想就會明白,就算你把晏霄打死也沒有用,奶娘不會因此而醒來,他已經十分後悔了。你現在該做的,是讓他將功贖罪,多一份力量替奶娘討回公道。」
「不用你們臨水堡的人插手!」悲憤之中,他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。
「奶娘是我的,你們根本不瞭解我的心情!當初我實在不應該讓你們這些外人進到押寶莊來,奶娘也就不會中毒了!」
「你也把我當外人嗎?」即使心因他的話而泛疼,陸青煙仍不改溫柔,因為她能體會,盛怒之中沒人能有幾句好話。「你先冷靜下來。晏霄被你打成這樣,也教訓得夠了,他心裡頭同樣很難過的啊。」
「你為什麼一直幫他說話?!」他抬起頭,想到不久前她才在胖叔面前自稱是晏霄的未婚妻,直視她的目光瞬時少了平日的情意,卻漾滿了激動及氣忿。「是啊,我怎麼忘了你口口聲聲只承認是他的未婚妻,這難道還不算外人嗎!你到這裡就是來找他的,現在你找到了,你們給我滾!都給我滾!」
她頓時蒼白了臉,壓抑眼中浮現的水氣,努力平息內心的痛楚。「你不是認真的,季雲,所以我不會當真。」但再怎麼忍,泛紅的水眸已掩不住淚水的痕跡。「晏霄他能幫你的,臨水堡的人力物力,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助你復仇……」
「我不需要!我不需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閒事!」他怒目轉向被飛絮扶起的晏霄。「少在這裡裝可憐!你給我滾!帶著你的女人給我滾出押寶莊!滾出淞田!」
「季雲……」飛絮搖搖頭,扶著半昏迷的晏霄,來到已被利言刺語傷得體無完膚、完全說不出話的陸青煙身邊。「陸姑娘,你先扶晏霄到另一個房裡吧。」
陸青煙接手扶住晏霄,但哀淒的目光仍鎖緊了霍季雲。
「放心,他現在情緒激動,我會照顧他。」飛絮拍拍她的肩,給她一點力量。
微微點頭,陸青湮沒有猶豫,隨即轉過身帶著晏霄回房,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眼中泛流而出的淚水。
她離去的腳步聲,一聲一聲擊在霍季雲心上。
她真的走了,真的走了!這令他原本憤恨不平的心中,更添上了惶恐失落。
砰!用力一拳又打在地上,指間關節已血流不止,但他卻不覺得痛,拚命忍住開口留她的衝動,忍住內心莫名的害怕。
「季雲,你流血了,我幫你包紮吧。」飛絮歎息著踱到他身旁,想執起他的手。
不料他快速閃過,手臂往後一揚,拒絕任何人的接近,連看也不看眾人擔憂的樣子,起身走到奶娘房裡,用房門隔絕所有人的關心,以及對陸青煙的情絲。
他沒有錯!他不需要他們臨水堡的假仁假義,不需要外人的虛情假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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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天了,霍季雲將自己關在奶娘房裡,不吃不喝不眠。奶娘的情況依舊不明朗,隨時有死亡的可能,這令霍季雲像頭隨時會被激怒的野獸;除了端藥給奶娘的人,只要試圖和他說一句話,就會被暴怒的他轟出門外。
押寶莊眾人拿他沒法,晏霄和陸青煙更是他指名不願見。不過飛絮可不吃這一套,她趁著他身子虛弱,趁機迷暈了他,令幾個押寶莊的小廝將他架出奶娘房間。
由深沉的睡眠中醒來,霍季雲驚出一身冷汗,環頭四周才發現自己回到了小磚房中。方纔,他夢到奶娘先他而去了,那夢境是如此真實,令他懷疑自己夢到的事早已成為事實……
「季雲,你醒了?」一聲溫柔的叫喚吸引了他渙散的目光。陸青煙打了盆水進來,柔柔地來到他身邊,替他整理儀容。
然而,若是仔細瞧她的神態,不難發現她娟秀的臉龐上滿是疲憊。
玉手才到他頰邊,便被他一手揮開。「你們把我迷昏帶來這裡做什麼?!我要陪著奶娘,我要在她身邊!」
「大家也是怕你身子吃不消,所以才想辦法讓你休息一下。」她輕言安撫道。
「不必你們假好心!不是叫你們走了嗎!你還在這裡做什麼?!」氣得偏過頭,他永遠忘不了她用生命護著晏霄那一幕。
「我知道你在氣什麼。」她眼簾微斂,掩去那一瞬的受傷,又馬上以清澄的眸子對上他。「我護著晏霄,是為了避免你做傻事,屆時奶娘醒來,她會怪你的。」而且,晏祈對她恩重如山,令她無法坐視晏霄坐以待斃。
「奶娘會醒嗎?!誰來跟我保證奶娘會醒?!」霍季雲怒火進發,全發洩在她身上。每個人都要求他原諒晏霄,誰又來體諒他?!晏霄害奶娘生命垂危的內疚?誰知道他多麼想抱緊眼前柔軟香馥的身體,狠狠大哭一場?!
「季雲……」像是看穿了他的脆弱,陸青煙對他的憤怒不以為意,主動摟住他。
霍季雲冷然推開她。這時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同情。「晏霄呢?你放心,我不會再去揍他,你不必說盡好話來刺探。我們押寶莊的事,我們自己會處理……」
再次被拒絕,她那已佈滿傷痕的內心再添一道口子。這個她唯一認定的男人,竟用言語一次次凌遲她!難道他看不出她的真心、看不出她是真的為他著想嗎?
「我不是為了晏霄來的,我是為了你……」
「為了我?」他冷哼一聲,不自覺將嫉恨完全釋放出來。「你護著晏霄,不讓我替奶娘討公道,這叫為了我?你每句話都在替晏霄辯護,卻無法體諒我的心情,這叫為了我?你向我示好,說接受我的感情,卻只承認自己是晏霄的未婚妻,這也叫為了我?如果是這樣,收回你的同情吧。我過去利用你,所以你也利用我保護你見到了晏霄,現在你見到了,我霍季雲再怎麼不濟,也絕不接受這種虛情假意。」
傷人的字字句句逼得陸青煙痛得無以復加,撫住胸口退了一步。「你真的這麼想?你真的如此輕賤我的感情?」她有些顫抖地問。
「是誰輕賤誰的感情?你眼裡根本只有晏霄,還跟我談什麼感情!」
他氣極揚手,將她端來的水盆打翻,匡啷一聲,水灑了一地。
眼睜睜看他糟蹋她的好意,那潑出去的水似在嘲諷她覆水難收的情感。可是他卻盲目地不肯聽,不肯相信。「難道你以為這一路上,我和你的……親密,都是假的?」
「哼!那是我不知道你可以為晏霄犧牲到那種程度!我忘了,在你還以為我是晏霄的時候,你也沒拒絕過我的親近。你怎麼能夠那麼自私,只要對自己有利,你就往哪邊靠……」
「住口!」她再也聽不下去他的誣蔑。「這就是你對我的想法?」
「對!」他鐵了心道。
「難道不是嗎?」事實歷歷在目,他想忽視也忽視不了。「我不敢自作多情的認為,你陸大小姐會放棄臨水堡夫人的地位,獨鍾我一個小賭坊的主人。」
接二連三的打擊。都已經這麼多天了,他的言語之間仍是無情,她已無法確認這是他的氣話,還是真心話。
「那麼,我只問你,季雲,你愛我嗎?你真心愛過我嗎?」
霍季雲被她沉痛的眼神震懾住,差點脫口承認他真的愛她,愛到心都痛了,所以才更無法面對她對晏霄的執著及犧牲。可是,他卻也無法當她面否認,他早在臨水堡便情根深種,因此,他閃避了她灼灼的目光,選擇沉默。
只是,這樣的無語,卻讓陸青煙自心底涼起。夠了,一番情意只換來自私二字,被傷害污辱至此,她已經受夠了。一雙美眸深深注視霍季雲,一點一滴封閉她的感情,長久未曾出現在她臉上的冷然又漸漸籠罩她全身。
「季雲,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看出你不是晏霄的嗎?」彷彿又恢復以往將自己偽裝得很好的陸青煙,她淡然問他。
「你……」見到她的轉變,霍季雲有些心慌,但仍倔強地不願承認。
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問這個,卻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似乎正要失去某些東西,一些他曾經擁有、卻未加以珍惜的東西。
「當你在我面前拿出骰子的那一刻,我就確定你不是晏霄了。」她緩緩陳述,將過去兩人相處的快樂與情愛密密實實地深埋心底。「但我沒有揭穿你,甚至還不顧一切投入你的計謀、接受你的設計,你認為這代表著什麼?」
霍季雲皺眉,一時間無法瞭解她的用意。
陸青湮沒有解釋,最後給了他淡淡的一瞥,就步出了門外。
「我說過只給你一次機會的,而你,仍舊是辜負了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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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真的再也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。
從陸青煙轉身離去那天起,霍季雲再也沒有見到她。在人前,他仍是嘴硬不肯見臨水堡的任何人,可是每當獨自一人時,那張芙蓉似的臉龐總會不時浮現腦海,時笑時嗔,時冷時熱,最後留在他意識中的,卻是充滿遺憾與失望的眼神。
奶娘的病終於有了起色;她曾短暫清醒過一陣子,卻又馬上昏睡過去。不過這樣的進步已足夠令人欣慰,也才能讓霍季雲一直亂糟糟的腦子冷靜下來。
他和她,是真的不可能了吧?這樣也好,天涯何處無芳草,憑他霍季雲要什麼美人沒有。他再也不必百般討好,只為搏美人一個微笑;再也不必遠離鶯鶯燕燕,只怕引起她任何誤會;最重要的,他再也不必費盡心思,只為了得到她。
得到她……
「可惡!」在押寶莊廳裡,他憤憤地一槌桌子,回音響徹空蕩蕩的空間中。他終於還是失去她了,而且是被他自己逼離身邊。早知這個結果,當初他為她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做什麼?!他怎能把自己的生活與感情弄得亂七八糟!
他與她,究竟是誰負了誰?
「槌什麼槌?再槌,人也不會回來了。」帶著譏諷的話語飄來,飛絮來到眼前,沒好氣地瞪他。
「別吵我!」他像揮開蒼蠅般揚手。
「你不必把少爺脾氣發在我身上,我可不像陸青煙會容忍你的臭德行!」他拽,她姿態就擺得更高,最好他等一下就不要求她。
「你來找碴的嗎?」霍季雲挑眉。
「我只是來通知你,你的美人兒走了,這下稱了你的意了,她這個臨水堡的外人終於滾了。」同樣身為女人,又經過幾天的相處,飛絮對他們的關係有了深一層的瞭解,更想一拳打醒這個死頑固。
她走了?霍季雲心中一緊,表面卻仍是不在乎道;「走了就算了,她本來就是臨水堡少主的未婚妻。至於你……該不會是因為新歡晏霄帶她回堡了,心裡不舒坦,才來找我麻煩的吧?」
嗯,提到晏霄,飛絮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,隨即勾起嘴唇,風情萬種地靠近他。「晏霄走了不是更好?省得在這裡妨礙我和你敘舊呢……」
奶娘從小扶養他們長大,兩人也算青梅竹馬,若能有什麼好結果,那是最令人高興的。不過兩人從小看到大,鬥嘴鬥到大,要進出什麼火花早迸出來了,所以縱使她有不下於陸青煙的容貌及大膽的作風,霍季雲仍從未把念頭動到她身上。
「可是……」媚笑到了唇邊,纖纖玉手赫然往他頭頂狠狠一敲!「並不是晏霄帶陸青煙走的。胖叔他們發現時,她已經留書說她要回臨水堡了。」
她自己一個人回去了?臨水堡現在如同虎穴,她一個弱女子回去……
想到這裡,他突然緊張起來。不過想到堡裡至少還有個齊洛飛……「哼,反正有晏霄會保護她,她這趟回去,肯定是等著當少堡主夫人,你不必為她操心。」
「你……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蠢蛋!」她忍不住又敲了他一記。
「打你我還嫌手痛!她要走,晏霄根本不知道,甚至連少主的令璽都沒拿給晏霄。這代表著她一回去,便得擔起所有的責任,包括所有你捅下的婁子!」
砰!霍季雲白了臉,霍然站起,把桌椅都弄倒了。正要轉身跑出去,卻被飛絮一把拉住。「先別忙,你追去也沒用,她都走了兩天了,而且還是騎馬,你怎麼追也追不上的。我還有事沒說呢……」見他停下腳步,她才一邊扶起傾倒的桌椅。「真是,這些全是賺錢的工具,你怎麼說摔就摔,說你蠢你還不承認——」
「你還有什麼事要說?!」顧不了她的數落,霍季雲忽忽打斷她。
求她了吧?飛絮刻意放慢了動作,急得他在原地跳腳,才不疾不徐地道:「這陣子你只顧著難過,但人家晏霄可是出動了所有的人力,終於查到毒害奶娘的主謀,是天尊教的……那個……呃……」
「天尊教的誰啊?!你說話能不能快一點?!」霍季雲簡直要被這女人搞到發瘋!
「不知道是誰說,不需要外人插手啊……」見他愧疚又著急,她才放過他。「是天尊教在江南東道的新任堂主,也就是他們安插在臨水堡的內好,名叫晏名瑾。」
晏名瑾?!霍季雲瞪大眼。「晏名瑾這個渾球……」
「你不也是個渾球?我都說這麼明白了你還不懂嗎?我告訴你這些,重點不在晏名瑾是什麼,而是在陸青煙!」
忽然一陣心悸,他艱難地問:「青煙……知道這件事?」
「廢話!」看出了他的激動,飛絮肅起臉。「青煙就是知道了這件事,隔天便留書出走了。你還不清楚她的用心嗎?」
霍季雲痛苦地抓著頭,頭髮都抓亂了。「我、我早就應該知道的!臨水堡因天尊教屢次進犯,早已守得密密實實,不可能強攻進去,她這次回去,定是為我替奶娘復仇鋪路。」他狀似瘋狂地又將桌子掀倒。「我到底在幹什麼?!我把一切都搞砸了!她是真的為了我、是為了我啊!我居然那樣對她,我到底在幹什麼……」
「你在這裡把頭髮扯光了又有什麼用?這件事裡,她是最無辜的,卻也被你遷怒得最慘。她不顧一切地幫你,你是不是也該有所行動來回應她的努力?否則她的犧牲又算什麼。」她也不勸阻他,任他槌胸頓足地後悔。自她知道了陸青煙的委屈,她只覺得這個臭男人再痛苦也是活該。
「我、我去找她!」他拔腿就想走。
「你腦子傷了哪裡啊!你儘管衝動的去找她,然後被臨水堡的敗類砍成十段八段,看有誰會同情你!季雲,事情牽涉到奶娘,你就衝動盲目,但這次你真的必須好好想想,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,安安全全把她弄出臨水堡。」無奈的她又認命開始搬桌子。「真是,要是桌椅雕花去了一個角,一定叫你吐錢出來賠……」
原想叫這個臭男人自己收拾,一抬頭,才發現廳裡只剩她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