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對。如果以小暖出事的時間來看,她現在應該還在他的公寓裡,他為什麼要在這裡守株待兔?該是回到住所去挽留她吧?
付了帳,顏齡岫匆忙的往外走,低下頭正要把找的錢和發票放入皮包對,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緊急煞車聲迫使他回過頭。昔日的恐懼霎時全數回來,他腦袋一片空白,接著只能拚命狂奔。
往事一幕幕浮現,小暖渾身是血、蒼白著臉,眼一直緊閉著,再也沒睜開……不。老天讓他回來,不是為了再一次感受這蝕心之痛吧?!
再來一次他會瘋掉,一定會!
「小暖。小暖--」不理會動作有多野蠻,他用力推開圍觀的人潮。「讓開、讓開。小暖,你……」忽然對上一張臃腫又皺巴巴的臉,他有一秒鐘的征愣。
是因為突然間「穿越」,所以他腦袋有點不清楚嗎?為什麼這張臉……不太像小暖?甩了甩頭,他再定眼一礁。原來是個老太婆,不是他的小暖。撞到她的是輛摩托車,不是休旅車……
「哎呀──夭壽喔。」被撞的阿婆甫回神,開始狂罵肇事者。「你騎車騎這麼快是趕著去投胎喔?還是家人病危,你趕著去見他最後一面?紅燈呢!你是不識字還是落後國家來的?九年國教是教假的,你連紅燈都看不懂?還是你只認得「紅燈區」?你這種……」嘰哩呱啦、呱哩呱啦……
顏齡岫一陣傻眼,慢慢、慢慢退出來。老婆婆罵人很有元氣,也有人替她打電話叫救護車,應該沒事吧。
奇怪,這個路口一天有這麼多起交通事故嗎?顏齡岫想著,沒注意身邊停了輛載滿花卉的中型貨車,車上的駕駛正在講手機,兩人時間像是配合得剛好似的,一個大喇喇的將車門往外推,一個剛好要從車旁經過,於是--
砰的好大一聲,有重物倒地,駕駛嚇了一跳,忙下車察看。
顏齡岫痛得一時半刻說不出話,直想爆粗口。這個貨車司機是怎麼搞的?由於陽光尚刺眼,躺在地上的他微瞇著眼抬眸一看,只看到一雙髒球鞋和裹著細腿的牛仔褲。
「喂!你沒事吧……啊……先生你的額頭在流血!」哇!流了好多血,一定很痛。兩年前她才發生過車禍,現在只要見血她都怕怕的。
貨車司機是個女的?哪來的粗魯女人?只是這聲音……這聲音……眼前的身影靠近檔去刺眼的陽光,顏齡岫終於得以看清楚對方的長相。
「先生,我送你去看醫生好了。」
顏齡岫盯著貨車駕駛的臉看,再看、三看。「你你你……」這是夢嗎?可不可以讓他感受這是真實的?「小暖。」他情不自禁的坐起身擁住她。
突然被一個陌生人擁抱,梁宸暖身子僵如化石,回過神之後直接朝他的臉用力捆去。「喂。你撞壞腦袋了嗎?。」
「小、小暖!」
「什麼小暖?我又不認識你,你再抱過來試試。」她眼神戒備的瞪著他。這男的是怎樣?長得是不錯,也像有身份地位的社會菁英,但怎麼行為舉止這麼輕佻?「我告訴你,別看我是女流之輩,打打白斬雞型的色狼我還綽綽有餘。」
他征住了。她……她不認識他?「你、你不認識我?」
「奇怪了,我為什麼要認識你?你是金城武還是王力宏?」
顏齡岫無言。他想見的人見到了,可他魂牽夢榮的女人,怎麼會變成這種粗魯的男人婆?記憶中的小暖不會開車,上下班都搭大眾運輸工具,這女人卻是個貨車司機?。
她真的是小暖嗎?又為什麼會不記得他?
梁宸暖看了他一眼,本來還想大罵,可看他受傷於是作罷。
「算了,即使是色狼也是人,你的傷畢竟是我的錯。」她將他扶了起來,打開副駕駛座把他塞進去,然後在花店門口不知道摘了什麼,清洗一番後用雙手揉碎,再度走向他。
她還是沒認出他來嗎?到底哪兒出了問題?才這麼想,就看見她手上拿著一地奇怪的東西過來,顏齡岫的眼神頓對露出警戒。「你、你、你要幹什麼?」
「過來,不會要你命。」梁宸暖一把將他拉過來,將手上那佗又是毛又是葉子的怪東西往他額上傷口拍去。
痛!顏齡岫頭皮一陣麻,只差沒把千年冰山面具拆下。這是什麼鬼東西?比擦碘酒更痛。
「金狗毛止血,小還魂去癬消炎,老祖宗的智慧。」她邊說邊跳上駕駛座啟動車子。
「你……」她真的是小暖嗎?長相一模一樣,行為舉止卻完全不同,連穿著打扮都走了樣。
「你目前應該沒有立即致命的危險,所以在那之前……」
「怎樣?」不是要送醫嗎?
「先陪我去送花。」
有沒有搞錯?這女人絕對不是小暖,絕對不是!
誰來告訴他,這之間到底哪裡弄錯了?
顏齡岫皺眉簽著檔,看到需要思考的,他習慣用手支著眉角,但每做一次這個動作,秘書就看他忽然抽了口氣,屏氣凝神了半天,好一會才恢復正常的神髓。
那個傷口應該很痛吧?不過,可能是因為十分懼怕顏齡岫,秘書吳奕可連一句關心的話都不敢問。她每天都戰戰戰兢兢的工作,生怕一個不小心讓上司想起要把她丟回秘書室再訓練的話。
結束了檔簽署,齡岫吸了口黑咖啡,又陷入沉思。
重回二まま二年已經過了一個星期,大致上他還習慣,也可以說不太習慣。怎麼說呢,因為一切的一切和他記憶中有些相同,有些卻不同。
他工作的地方相同、職位相同、老闆相同,那個討厭的楊特助也一樣是特助。
然而,也有很不同的,例如:秘書不同。
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個每天活得像驚弓之鳥的菜鳥吳奕可。
照理來說,在小暖未出事之前,他回台之後的秘書就一直是她,可他查過了,他過去的秘書叫陳鳳鈞,上個月才離職隨夫婿到大陸經商,也就是說,小暖沒有當過他的秘書。
後來他打電話到美國分公司,他的確是在外派那時取得碩士學位,只是同事們都不記得他有女友。意思就是,小暖也沒有出現在他生命裡,為什麼會這樣?
第一天回到住所,門打開的瞬間,他怔了幾秒又把門帶上。這是他家?走錯了吧?房子的隔間有點不一樣……
他想起來了,這裡本來有三房兩廳兩衛浴,後來小暖搬進來後,他把其中兩間打通成一間主臥室,目前的樣子,是小暖還沒搬過來時的隔間。
至於擺設……完全是一個單身男人的家,一點點柔性風格也沒有。
對面的鄰居正巧回來,禮貌向他打著招呼,「顏先生,回來啦。怎麼?找不到鑰匙嗎?」顏齡岫一笑。「沒有。」點了下頭,他故作鎮定的閃遷屋內。
一屋子的陌生。玄關處沒有便利貼、沒有魚缸、沒有插花擺飾,廚房乾淨得像樣品屋,唯一看得出常用的,只有那台咖啡機。
窗簾、床單、桌巾……整個男性化。半點不花俏。
難道在這個二まま二,在他的頭被「梁宸暖」的貨車門撞出一個大包且輕微腦震盪之前,他和她是沒有交集的?
怪不得她看到他的表情,就像在看陌生人。
說到那個貨車司機,她還真的叫梁宸暖,他的打擊實在好大。他記憶中的甜美可人兒一去不回,反倒出現了一個體內住了個男人的女人……
可是,看著她那健康活賭亂跳的身影,以及發自內心的開心笑容,他忽然有點激動--能活下來就好,能看到活生生的她,那就好。
其實他在想,如果小暖當年遇到的不是他,性子沒有為了他而改變,後來更變得憂鬱的話,原來的她應該是很活潑,甚至有點偏孩子氣的,這點由她在情人節時代他回情書的惡作劇舉動即可看出端倪。
回到這樣的二まま二,很多事沒變,有些事卻變了,說真的,他也還在適應。
這會,吳奕可把檔送到客處室又回來了。「那個……」都中午休息時間了,她該問上司要吃什麼,要不要幫他叫外賣或帶回來,可她很難啟擊啊,看他聚精會神的專注在工作上,她就是不太敢打擾他。
顏齡岫的私人手機響了,一聲、兩聲,到第三聲,他終於從文件中抬起頭。看了一下手機,俊逸的濃眉一揚。「喂,我顏齡岫,我知道是你。」
梁宸暖在電話另一端遲疑了會才道:「那個……你、你還好嗎?」她手上伶了兩個自製便當,有些興奮的看著眼前這棟著名企業的大樓。
老天保佑她,今天一切順利啊。
「還能接電話,說不好你會相信嗎?」來了?太好了!他正在想要找什麼理由再約她,畢竟受害者去纏加害者,要的又不是錢,感覺怪怪的。
「這樣啊……」和他說話,她很有壓力呢。
原本以為他是個趁機拾油的登徒子,後來才知道誤會大了。這個男人不但不是,而且還是既嚴肅又冷摸,標準難搞的企業菁英。
想到自己曾賞這樣的人一巴掌,現在回想她都直冒冷汗。
「有什麼事嗎?」他強自冷靜地問。
深呼吸,加油啊,梁宸暖!「我、我想請你吃飯賠罪。」
知道了他在凌霄上班,天曉得她有多開心,因為她總算有機會踏入這家企業看看了。
她可不是想連凌霄集團任職,她對當然沒興趣,只是另有目的啦。
顏齡姑看了下表,十二點十分。再看了眼佇立他面前,一臉等待被「特赦」的女秘書,向她揮揮手,示意她可以去吃飯了。
「好啊,我正好餓了。」他對著電話那頭說。
「你、你想吃什麼?」在他還沒開口前,梁宸暖搶先一步又說:「我做了便當嘎。雖然不是什麼高級好科,可是有我滿滿的誠心。」
他差點失笑。「好啊,我叫秘書下去拿。」
「不用,為了表現誠意,我、我……呢,可以送上去。」她也知道這樣很奇怪,可是,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,沒看到某人一眼,她會很遺憾的。
「我讓人帶你上來。」
約莫十分鐘後,來的人不是秘書,而是顏齡岫本人。看到他,梁宸暖的表情有點訝異。
顏齡岫則是直盯著她礁。
被盯著看的人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。
淺色碎花洋裝和平底娃娃鞋,很奇怪嗎?
「我、我怎麼了嗎?」她也不過穿了一襲洋裝。他鎮定的一笑。「沒有,這樣很適合你。」方才看到她的一瞬間,他的心情很複雜,她感覺就像他所認識的那個小暖。撇開個人的喜好不說,她真的很適合穿洋裝。
「我常這樣穿啊,只是開貨車送貨的話,穿裙子不方便。」她有些分神的說,注意力不全然在他身上。
而當一個人的視線全在另一個人身上時,她專不專心,他豈會不知道。
「便當。」他提醒她。
「啊?」梁宸暖不知道看到了誰,神情間頓現小女孩嬌態。
顏齡岫不著痕跡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--
楊志朋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