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想吃麥當勞?」千夜瞪大眼睛看著他下車。
「吃不慣嗎?那算了,我幫你叫車。」寒斯說著伸手就要攔計程車。
千夜撲過去一把扯住他的手臂。「你這人還真是毫不客氣地表現出你的不耐煩喔!」她瞪他,頓時覺得好笑。
「沒事笑什麼笑?」他發現這女人還滿愛笑的,常常莫名其妙自己笑起來。可惡的是她的笑容燦亮又甜美,親和力十足,讓他愈來愈難爽快地拒絕她。
「因為你每次那樣子就像個小學生啊,明明就是大人了,還老愛鬧彆扭。」她抿著嘴偷笑。
「小學生?鬧彆扭?」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好像她再多說一次就要咬她。
「你看你,好像拿著粉筆在課桌椅上畫一條線,凶巴巴地說『不准超過這條線』,好可愛喔!」她仰著頭瞧他,一點也不在意他高大的身形所造成的壓迫感。
「可愛?」他繼續咬牙,忽然不知道該怎樣表達他的不爽。
「我發現你今天很愛當鸚鵡耶!」她笑著勾住他的手往裡面走。「還有,你若承認你其實很喜歡我約你,我不會笑你的。」
寒斯不甘不願地被拖著走,嘴角卻有著一抹淡淡的、帶著些些彆扭的笑。別人看來,他們就像是一對吵嘴的情侶。
兩個人來到櫃檯前,因為不是假日,人還不多。
「你要吃什麼?全餐嗎?」千夜掏出錢包,偏著頭問他。
寒斯沈默著。
「需要考慮這麼久嗎?」千夜轉過頭去要催促他,卻發現他的眉頭皺得死緊,瞪著菜單看的模樣像在看仇人。
「我不想吃這個了。」這下換他扯住她的手,一把將她拖出店外。一直到被塞進車子,千夜還沒回過神來。
他就這樣把她拖出來?
店員心裡一定幹得要死吧?這男人夠率性的。
「你不讓我吃漢堡,要載我去哪裡?」她好奇地看他專心開車的臉,大大方方地盯著人家看。
他的五官粗獷了點,給人一種狂野的感覺,難怪昕薇要說他是浪子。不過她不認為他是那種對感情隨便的人,至少跟他接觸幾次下來,他表現出來的都不是那回事,甚且還很怕被女人纏上。
不過看人也不可以只憑直覺,千夜決定要找機會多跟他相處,以便更瞭解他這個人,怕只怕到那時就算知道他是個對感情不專的人,她也已經太過於喜歡他了。
「來了就知道。」他嘴角噙著笑。
二十分鐘之後,她吃到了此生吃過最好吃的牛肉麵。
那時,她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很靠近他了。回家的路上,她心下還在盤算著下次該找他去做些什麼事情,心情真是雀躍萬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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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夜的好心情只維持到抵達家門時。
一下了計程車,她就覺得怪怪的。
鐵門虛掩著,宅院裡居然一個人影也沒有,傭人都到哪裡去了呢?
她努力地回想著早上出門時是否有看到他們,但她無法確定。當時她忙著要去出版社交稿拿稿費,期待著與寒斯共度一段時光,根本無心留意這些。
「劉嫂?」難得的她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門,推開門她出聲喚人。
沒有人回答她。幫忙做飯的劉嫂不在?
換好了鞋,她來到客廳。本以為空無一人的客廳端坐著三個人,她的父親、母親,還有大哥。
「爸,媽,大哥,你們沒有出去?」千夜心下一陣疑惑。
父親與大哥通常都在公司忙,母親也很少待在家中,不是跟朋友去逛街、打球,就是去參加些什麼活動的,總之,她沒興趣知道。
在裘家,傭人是比主人還多的。
「千夜。」裘境謙看著自己的女兒,艱難地開口。
「爸,你怎麼了?」千夜疑惑地看著自己的老爸,原本英姿勃發的父親變得頹然落寞,鬢邊的發竟也白了大片。
「過來這邊,爸有話跟你說。」裘境謙推了推眼鏡,緩緩地說。
千夜豈是那種粗神經的人,光看家人沈重的臉色,還有母親與大哥那沈默不語的樣子,她也猜得到情況很不妙。
「發生什麼事了?」千夜謹慎地在沙發上坐下來。
「千夜,爸的公司垮了。」裘境謙說話的語氣相當的輕,但她卻聽得出來那每個字都像有千斤重似地落下。
「垮了?爸是說我們家破產了?」千夜怔怔地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。
「是的,我應該早告訴你的,但我跟你大哥以為還有機會挽救……」裘境謙支著額,頹喪地說。「傭人都被遣散了,房子裡的東西很快就會有人來搬走,就連房子應該也要易主了。」
千夜看著父親抬起頭來,眼底的歉意那樣深濃。
「所以我們要搬家嗎?什麼時候?我馬上去準備。」千夜不想表現出自己的驚慌失措,她不想再讓父親難受。
老實說,她平日能孝順父親的機會真不多,畢竟父親要什麼沒有呢?直到此刻,她覺得至少自己要能夠像個大人。
「千夜,爸對不起你。」裘境謙忍不住激動。
「沒有什麼對不起的。以前你用工作換來我們富裕的家境,現在只不過回到原點而已,爸,別難過了。」千夜安慰著父親,很清楚未來的日子將有許多苦頭要吃。
她看到母親偷偷流淚,她不哭。她想,未來要流的淚搞不好更多,現在就別浪費了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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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衛室內有兩個男人。
一個穿著警衛的制服,正襟危坐地盯著螢幕,一邊還要分神偷瞄旁邊的男人。另外一個癱靠在後方的沙發上,視線一直停駐在窗外的馬路上。
「唉。」
淡淡的歎氣聲將小吳本就緊繃的神經差點繃斷。
「寒哥,你心情不好喔?」他從來沒聽過寒斯歎氣。
「沒有啊!」寒斯回答得很快,但聽起來就是不大開心。「為什麼這麼問?」他自從去了一趟美國,回來後就沒什麼衝勁工作,若非必要,連公司他都不是很常進去。
或許他是還沒休夠假吧!
可是他明明就被老媽的嘮叨給煩得不得了,才待下到兩周就包袱款款落跑,在美國到處溜躂了一下,發現沒什麼好玩的,很快地就搭上飛機,乖乖回台灣了。
唉,人都說他是浪子,但他現在連流浪的心情都沒有。
「因為……」小吳又偷看了他一眼,以免亂回答等一下惹來一頓拳頭。「寒哥歎了好多次氣喔!」
「我歎氣?」他的眉毛豎起來的模樣有點猙獰。「我怎麼可能歎氣?!」又不是傷春悲秋的詩人,他怎可能歎氣?
小吳看了下他的臉色,盡量不動聲色地將椅子往後面滑動,好避開他更遠一點。「三次了。」
「三次?」寒斯不可思議地瞪著小吳看。
小吳用力地點了下頭。「寒哥,你是不是在等什麼人?」不然幹麼一直望著馬路,像是被拋棄的可憐男人。不過後面這兩句小吳可沒膽說出口,而且,光只是問了一句,寒斯的臉色就沈下來了。
「沒有。」寒斯倏然起身,撈起放在桌上的鑰匙就往外跑。
「還說沒有……」小吳小小聲地念著。
寒斯煩躁地上了自己的車,發動車子駛離。
他漫無目的地亂逛,也不知道要去哪裡,只是覺得有種煩躁的感覺。
小吳說他在等人?
他哪有?!
他頂多只是有點好奇,那個原本三天兩頭就黏過來的影子怎麼不見了。他想了很多方法要拒絕她,她再不出現,他都怕自己忘記那些研擬出來的招式了。
可惡!
該死!
他用力地踩下油門,在車陣中飛梭,完全不管會引來路上車子的抗議,只想消解心頭的煩悶。飆了一陣子,他才漸漸地把車速緩下來,一抬頭,居然看到「BS牛仔專賣店」幾個大字。
他心一驚,將車子靠邊停下,視線忍不住落到架在店門口那張超大海報——
他自己的表情怎麼那麼臭啊?看起來真像是鬧彆扭的孩子。
記得那女人也這樣說過他。
是的,那女人……裘千夜,其實長得還滿漂亮的。他的視線緩緩地搜尋過海報上那張笑得可愛的臉,那秀挺的鼻子讓人好想捏她一把。奇怪,他以前面對她時怎麼沒這麼衝動?
他不是覺得這女人很煩人的嗎?
完蛋了,他的腦筋一定是下正常了,所以才會停在這裡盯著那張海報猛看。
彷彿想甩掉這種可怕的感覺,他再次發動車子往前開。
半小時後,他很無奈地開回到小吳值班的那棟大樓,臉色凝重地走進警衛室。
小吳看著他進來,才瞄一眼他的臉色,馬上暗自叫苦。
唉,寒哥的心情好像更差了。
寒斯看都不看小吳一眼,拿起菸跟打火機,走到中庭去抽菸。
才點燃菸吸了一口,他從額前半垂的發間看到一隻眼熟的馬爾濟斯狗,正朝他奔過來。
「汪汪汪!」馬爾濟斯小小的身子興奮得不得了,拖著主人邊跑邊跳。
他趕緊撥開已經過肩的發,眼睛瞪大仔細瞧——這狗兒太眼熟了!
他忽地憶起上回被狗撒尿的事,忍不住將腳往後縮了一縮。
「小寶,慢點,等等我啊!」
女子的聲音透著些許驚慌,寒斯驀地抬起頭來——
不是她。
說不出的失望霎時充斥著他的心。
那牽著狗的女子剪著時髦的短髮,一身幹練的上班族打扮,跟裘千夜的模樣相差許多。
寒斯暗暗地歎了口氣。
「你……就是寒斯?」女子定定地站在寒斯面前,試探地問。
寒斯愣了一下。
他沒有想到會被指名道姓地叫出來。雖然他偶爾會在這邊晃,且這棟大廈有一大半的產權在他手上,但認識他的人應該不大多才對。再說,他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女子。
「我是。」寒斯不冷不熱地回答。「你是哪位?」
怎奈對方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,反而雙手環胸,煞有介事地打量起他來。「難怪小寶見到你這麼熱情,顯然它對你的腿情有獨鍾。」彭昕薇笑得有點壞心地說。
寒斯聞言眼睛瞇了起來。「你認識裘千夜?這是她的狗?」果然是那只跟他的褲管有仇的臭小狗。
「我叫彭昕薇,就住在這棟大樓,也是千夜唯一的朋友。」昕薇大方地自我介紹。
寒斯挑了挑眉。「唯一的?」怎麼會有人只有一個朋友?怪哉!
「是啊,因為那女人太愛耍酷了,所以根本沒有朋友。」昕薇原本要帶著小寶去散步,然後要趕著去上班,沒想到卻遇到他。
她很想知道這男人對千夜有什麼感覺,兩人會不會有什麼發展,雖然千夜現在的狀況可能自顧不暇了,但她總有忙完的一天吧!
「愛耍酷?我們認識的是同一個人嗎?裘千夜耶!」那女人成天纏著他,挺愛笑的,話又多,怎可能愛要酷?!
昕薇抿起嘴笑了。「她對別人一向不大有話說,而她不說話不笑的樣子看起來是真的有幾分傲氣,加上她長得很不錯,家裡又有錢,給人一種距離感,更重要的是她從不去解釋。」她有意透露一點千夜的狀況給他知道,想探探他究竟會有多在乎。
「解釋什麼?」他果然馬上接口問。
昕薇滿意地笑了笑。「很多啊,任何對她的誤解,她從不解釋,所以名聲愈來愈爛,一個朋友也沒有。」
「那你怎會跟她成為朋友?」寒斯倒是很想知道這兩個女人怎麼混在一起的。
「因為我聰明啊,一眼看穿她那彆扭的性子。」昕薇聳聳肩。
「哈哈!」彆扭。那女人還說他彆扭勒!寒斯有點得意地笑了。
「我想以後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也很需要這種聰明,否則就算兩人之間有誤會,她也不會解釋的。」昕薇其實還滿希望千夜能改掉這種毛病。
「她的狗怎麼會在你這裡?」事實上他比較想問千夜人在哪裡。
「千夜家破產了,她現在自己住在一間小套房,所以沒空間養小寶,只好把小寶送給我了。」
「破產?」
「是啊,她家原本挺有錢的,但父親公司垮了,所以破產了。她現在忙著適應現實生活,恐怕短期內無法來追求你,你可以鬆口氣了。」昕薇故意暗示地眨了眨眼。
不過寒斯看起來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樣子。
「可以給我她的電話跟地址嗎?」他沈著聲音問。
「好啊!」昕薇答應得非常乾脆,她從小包包中掏出紙筆寫了起來,然後將紙條遞給他。「啊,我時間快來不及了,你可不可以幫我帶小寶去散步,然後送去千夜那邊,我晚上再去找千夜帶小寶。」
寒斯根本來不及說好或不好,昕薇已經將繩子往他手裡一掛,—揮揮手人就走了。
徒留寒斯警戒地看著對他興奮地吐著舌頭的狗兒,不知道該怎樣比較不損他的男子氣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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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斯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。
他帶著那只興奮過頭的小狗兒去散步,還買了狗罐頭給它吃。小寶吃完還不忘舔舔他的俊臉,他知道狗兒是要討好他,但他消受不起,只忙著擦滿臉的口水。
「唉,你都這樣對陌生人的嗎?千夜要是看到會說什麼呢?」他居然開始跟狗說話了。
而且他還讓狗兒上了他那名貴的車子,坐在他駕駛座旁的位子上,只差沒幫它系安全帶了。
看了看手裡的紙條,他直接開往那地址所在的地方。他不想先打電話,他想看看千夜見到他時的表情。
不知道她過得好嗎?
家裡忽然發生變故,一定讓人很措手不及吧?
稍微繞了一下,寒斯找到了那棟已經不新的大樓。他將車停好,牽著小寶往那棟樓走去。
正好有人進門,他大大方方地跟著進去,也大大方方地進了電梯。
電梯停在十三樓,他走出去,找到了要找的B座。
此時小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聞到前主人的味道了,高興地汪汪叫起來。
「開心了吧?就要見到千夜了。」他居然微笑地看著那只無法無天的小狗兒。微笑耶!
伸手按了門鈴,門後傳來幾聲乒乒砰砰的聲音,接著是悶叫聲,然後又是另外一陣噪音。
寒斯愣住了。
正當他考慮著要不要破門而入時,門開了。
千夜披散著一頭稍嫌亂的長髮,低頭瞪著地上開心地猛跳的狗兒,立刻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她的愛犬。「小寶!小寶!小寶!」
寒斯低頭看著地上的一人一犬,瞪著那個抱著狗兒又抱又親的女人,臉色開始鐵青起來了。
這女人居然沒看到他?
他想過她會有的驚喜表情,的確跟此刻一模一樣,只不過對像錯了。
她抱著猛親的居然是狗兒。
「你到底還要親多久?」他的聲音低沈,透顯著深深的不悅。
「寒斯?!」千夜抬頭看到他,驚愕地叫出聲來,由於太過震驚還差點跌倒。
他冷著臉將她一把提起來。「我又不是鬼,有必要驚訝成這樣嗎?」他喉嚨間那種澀澀的感覺是哪裡來的?他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。
「你怎麼會來?我……我沒想到……」千夜忽然結巴地說不出話來。
她穿著寬鬆的運動褲跟運動衫,臉上脂粉末施,模樣有些狼狽,但清秀的臉龐上有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光彩。
他很順手地將垂落在她前額的髮絲撥開,瞄瞄房子裡的情形,問道:「你在做什麼,怎麼搞成這樣?」好像在進行什麼大工程似的。
「我……」她不好意思地扭著手,側身讓他看見屋裡的狀況——
地板上散落著一片片的木頭、鐵釘,還有一堆「機絲頭」,包括鐵錘、扳手、一堆有的沒的工具。
「你在破壞傢俱?」他非常認真地問。
「……」她非常認真地給他一個白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