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縱橫天下 (十五)剝極而復參縱橫(3) 作者:Ivia
    南烈抓了櫻木等三人後,一心以他們為餌,誘流川出現,倒也未要他們性命,只是每日裡派人出去散播消息,好讓流川盡早趕來救人。但其時流川正守著仙道練《縱橫》,旱海迷津與外界幾已隔絕,如何會知道?他越等越是不耐,每到氣極之時,就到關押櫻木等三人之處,將他們辱罵一頓出氣。

    木越二人倒也罷了,櫻木卻氣不過南烈所為。他那日與豐玉弟子廝打時受了些內傷,將養了一個多月後已差不多好轉,只是雙手雙腳被鐐銬所拷,一身勁力使不出來,整日價在房中爆跳如雷。初時他還擔心流川無知,會中了南烈奸計,但等了一個月,見南烈仍不殺自己,便知流川仍沒來救他,可見他忘恩負義,半點沒將自己放在心上,又是氣惱又是傷心。

    木暮中毒不深,已被他自運內功將毒逼了出來。他與越野皆是性格內向之人,不喜聒噪,也不理櫻木,暗暗思索逃走之法。

    這一日晚上,三人剛入夢鄉,便被人叫醒。一群豐玉弟子連拉帶拽將他們帶出房門。三人被關在一間地下室中,已有一個多月沒出來過,這時奇怪南烈怎會突然派人帶他們出來。

    櫻木心道:」準是狐狸來了。」他不久前對流川大光其火,但想到他真的為救自己趕來,不禁更加惱火,又焦急非常。

    但顯然事實並非如此。三人一到院中,遠遠的便見天邊紅光閃現,鎮中到處是人馬沸騰之聲。馬仲景府中也是人來人往,個個神色匆匆,他和南烈正率眾搬運箱櫃,似在作離開準備。

    南烈見到他們也不在意,吩咐把他們帶上來的一名豐玉弟子道:」把他們塞到最前面那輛車子上,讓車伕帶他們先走。」

    那人應了一聲,拖了三人到一輛大車中,自己去車伕那兒吩咐了幾句,便與三人坐在一處。車伕一聲吆喝,馬車轆轆而動,隨即飛馳起來。

    櫻木見街上人人一副驚惶失措的模樣,忍不住道:」這兒發生什麼事了?這些人怎麼了?」那名帶他們前來的豐玉弟子也是臉色難看,道:」你們還不知麼?赤木鐵樹讓名鵬大將割了腦袋,他兒子率眾迎敵,可名鵬有陵南大軍相助,他打一仗敗一仗,損傷了不少人馬。現在聽說海南與大榮也要來相助名鵬,共分湘北一杯羹。前幾日赤木剛憲又吃了個大敗仗,消息傳來,他們不久便要退入響泉,以此為基硬拚一仗,讓響泉人眾先行避難。」

    櫻木睜大眼睛,與木暮二人面面相覷,一時之間難以相信。櫻木接著跳起來道:」快放了我,我不走,我要留在此處打名鵬。」

    那人奇道:」你要留在這裡?赤木剛憲現在手中不過七八萬人馬,對方四國聯軍,卻有百萬之眾,誰輸誰贏,不是一目瞭然的麼?你要留在這兒送死麼?」

    櫻木一個前撲,將他咽喉扣住,狠狠道:」我說我要留下,你聽明白沒有?湘北是我家鄉,豈容異族鐵蹄來放肆?」

    越野也道:」大軍來勢如潮,你不妨放了我們,自己騎快馬逃走,這樣豈非更快些?南烈自身難保,即使能逃得性命,也未必真會在事後特意去追你。你放了這二位,還能得白髮弟子承你之情,有利無弊,何樂而不為?」

    那人似乎頗為心動。這時馬車遽然一停,只聽車伕喝道:」走開,走開,我們有事要趕路,你們攔著幹麼?」外面一群人的聲音雜七雜八地道:」施捨幾匹馬吧。」

    那豐玉弟子朝外一探頭,知是本鎮人倉促逃命,捨不得傢俬,臨時卻又找不到搬運的車馬,是以結伴前來搶劫。心道:」兵荒馬亂的,我騎了快馬逃走,事後即使被掌門抓到,也盡可以此為借口,說他們被人劫走了,何必拖在車裡和他們耗?」

    心意一定,從懷中抽出一串鑰匙,丟給越野道:」我先走了,你們自求多福吧。」

    他一出去,車外便聽到幾聲悶哼,接著大車向前傾塌,一聲馬嘶,由近及遠,想是他怕自己騎馬先行逃走的惡行被那些人看見後傳到南烈耳中,是以殺人滅口,連車伕也不放過。街上一片混亂,也無人去管。

    櫻木三人解開了手腳上鐐銬,花木二人立刻便要去奔赤木大軍。越野一猶豫,阻止道:」南烈不見了我們一定會派人追來,豐玉弟子下毒的手段人所難測,二位就這麼跑去投奔赤木將軍,萬一被南烈得悉,不免反為他招來禍端。」

    櫻木急道:」那怎麼辦?總不成跑去投奔名鵬,讓豐玉下毒去害他們?」越野不禁笑道:」辦法倒好,可惜對方未必肯收你們。」

    木暮見他似有甚話要說又有些猶豫,便道:」我們共處一月,也算患難與共,您若信我們,有什麼話,但說無妨。」越野道:」我知道一條秘道,或可躲避一時,等南烈走遠了,我們再出去投奔赤木將軍,豈不是好?就怕二位俱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,不肯為保身鑽秘道。」

    木暮笑道:」名聲是身外之物,何況這事牽連不小,便請越野兄帶路。」櫻木待要不依,木暮白了他一眼,道,」大師兄又不是一刻沒你我二人不行,我們貿然行事,萬一被南烈得知我們在軍中,軍中兄弟可倒了霉。大丈夫能屈能伸,你也不是孩子了,這之間的輕重厲害還看不明白麼?」櫻木被他一說,無言以對,又怕自己再被南烈擒住後拿去威脅流川,當下道:」行了,去鑽秘道便是。」

    越野見他們無異議,心中大喜,帶著他們穿街繞巷,不一會兒就繞到馬仲景大宅的後院。這裡是馬仲景早上練功的所在,平時鮮少有人來,但畢竟也是在馬府內。櫻木奇道:」喂,喂,你莫不是認錯了道?咱們幹麼又回來了?」

    越野道:」沒錯。」伸手抱住池邊一根木樁,用力向左扭了七下,又向右扭一下,再向左扭一下。那木樁原是池邊一排梅花樁中的一根,是馬仲景練梅花五行步時用的,外觀上與其它木樁並無不同,但被越野這麼一番擺弄後,在它旁邊的地上竟裂了個小口,容一人通過,越野當先跳落,那口一會兒便自動關閉。

    花木二人互視一眼,這時櫻木耳尖,已隱隱聽到南烈的聲音,忙跑去那樁旁,依樣畫葫蘆地擺弄一番,地上洞又重現,他待木暮入洞後,一招乳燕投林,恰於洞口合上前一瞬進入洞口。

    洞底鋪著厚厚的稻草,櫻木在草上一觸便起。越野與木暮二人已在旁等候,聽到他入洞,越野晃亮手中火折,道:」我們走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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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南烈讓人先行帶走櫻木等三人,免得他們撞見赤木大軍,但他們走後不久,他忽又覺得不放心,派人騎快馬前去一探,來人卻回報說只見一輛空車倒在路中央,負責監守的豐玉弟子及櫻木等三人均已不見。

    南烈一皺眉,心道:」幸好我為防他們逃走,早在他們飯中下了引路香,只需跟著這香,便不難尋到他們。」忽的心念一動:」他們不知會不會去找流川?」

    想到此,再也難以忍耐,從懷中取出一隻尺來長的碧青竹筒,從中放出一蛇,在它頭上拍了拍,道:」小蛇兒乖,帶我去找那三人出來。」

    那蛇名為一簇金,身長三尺,筷子粗細,身體也無甚特異,惟頭上一簇金毛,迎風閃動,在夜中便如一盞小小的燭燈,極為罕見。

    南烈讓一部分弟子和馬仲景一起帶著箱籠金銀及諸般珍貴藥材先行,自己帶著十幾個身手矯捷的弟子追隨一簇金而去。

    他原料一簇金多半會帶他們去赤木大軍,哪知它彎彎曲曲地竟到了馬仲景後院的梅花樁內,圍著一根樁子吱吱而叫。

    南烈心知有異,讓人去推動木樁,卻又紋絲不動,那人左扭右晃,下按上拉,皆不見異樣,南烈不耐道:」怎麼?不行麼?用雷火試試。」

    雷火即是火藥,為豐玉研製出的一種極猛烈的暗器。諸人將隨身攜帶的雷火彈丸全部抖出後聚在木樁周圍,南烈提走一簇金,命人引火點燃,只聽」轟」的一聲巨響,木樁被炸掉半截,連帶其中機關也被炸毀,地上洞口忽開忽關,一簇金離開南烈手掌,一竄便竄進了洞中。

    南烈道:」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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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在秘道內尋路前行的櫻木三人聽得爆炸聲後都是一怔。越野顫聲道:」難道是南烈他發現了我們,用炸藥炸開了洞口?」

    木暮道:」這裡如此隱秘,諒他也無法得知,除非有人引他過來。」越野歎道:」我便是怕有人引他過來啊。」

    木暮不明這條秘道來歷,住嘴不言,櫻木卻忍不得好奇,問道:」這秘道是你挖的麼?它到底通往哪兒?」越野道:」它通往哪兒我也不知,我今日也是第一次鑽此秘道。」

    花木二人奇道:」什麼?」越野道:」大約兩個月前,南烈要來馬仲景處,派我先來這兒知會他一聲,好讓他有個準備。我一日夜間聽到外邊忽有異聲,出外一看,只見幾個黑影,正偷偷摸摸地走到院中。初時我還道是小偷,正要前去抓住他們,卻見他們並不往上房中去,反而來到這荒僻的後院中。我心中好奇,跟過去一瞧,見他們鼓弄,才知道這機關。」櫻木道:」那些人是誰?」越野道:」我怎會知道?看他們打扮,倒似是些喇嘛。我不欲多管閒事,也沒將這事兒告知馬仲景他們。我見那些人深夜前來,想來和豐玉不是一夥,今日事急,才帶你們鑽此秘道,可別弄巧成拙,兩邊受敵才好。」

    櫻木拍胸道:」放心,有本天才在,絕不會再出事。」

    秘道頗為寬暢,三人走了一個多時辰,秘道便到了盡頭。盡頭處垂下一根鐵鏈,三人陸續攀鏈而上,出口處竟是在一棵大樹樹頂。

    櫻木當先跳出,環顧四周,這時夜色已深,四周均是黑茫茫一片,惟有西首一片白頂顯得格外刺眼。

    木暮和越野受到四周詭異氣氛感染,不由得打了個寒顫;櫻木卻覺眼前環境極為眼熟。

    這時一陣陰風刮過,似有小孩淒厲的哭聲傳來,木越二人忍不住發抖,越野罵道:」我還道這兒是什麼好地方,值得那些人佈置下這般機關,哪知卻是墳場似的一片地,現在可如何是好?」

    櫻木忽的一拍腿,道:」我知道了,我們到了旱海迷津了。」木越二人齊驚道:」什麼?」二人均聽聞過旱海迷津的厲害,知道沙漠旅人一旦進入其中,再也無法生還,不禁改色。櫻木卻如獲至寶,喜道:」別怕別怕,這地方我和狐狸小時候來過的,後來還不是出去了,也沒怎麼可怕。咱們朝那白屋頂走,先去喇嘛廟中歇歇腳。」

    他見木越二人驚懼,心中得意,當先朝喇嘛廟奔去,也未注意到有甚異聲。木越二人雖聽到似有人呼」救命」之聲,但一來聲音太過模糊,二來混在子夜鬼哭般的風聲中,倉促間難辯真偽,見櫻木已跑得快沒了影,忙從後跟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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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們剛走沒多久,南烈等便從秘道口出來,這時」救命」之聲更響,南烈一皺眉,道:」去看看,到底搞什麼鬼?」

    一行人折而向右,沒走多久,便見到十幾具屍體躺在地上。這些正是當日為流川殺後拋棄到此的喇嘛屍體,沙漠中氣候乾燥,過了一月多,屍體只是縮水變干,卻並不腐爛發臭。

    豐玉弟子驀地裡在此處見此場景,饒是他們平日膽大凶殘,也不禁雙股打顫。忽聽屍體中的一具道:」救救我。」一名豐玉弟子嚇得大叫起來,被南烈一巴掌打倒在地,怒道:」慌什麼?閉嘴。」

    那人不敢再行叫喊,但上下齒仍是不斷打架。

    南烈一手抓了把腐身粉,提防著走近那具發聲的」乾屍」,道:」閣下是誰?躲在此處有何貴幹?」那」乾屍」趴在地上,道:」我又不是自己想在此處,我被人點了穴道,你看不見麼?」

    南烈將他踢了個轉身,見他形容枯槁,似是個老人,但瞧五官神情,明明又只是個孩子,他一手折斷,渾身軟癱,果然是被人點中了穴道。

    他既明白這點,心下寬鬆了不少,想來這世上並無能被點中穴道的鬼,因此當可推出,這東西是人而非鬼。南烈伸手替他解穴,忽然奇道:」是誰點中你穴道的?剛才有三個人從這兒經過,對不對?」

    那人先緩了緩氣,道:」剛才的確有人經過,不過我沒看見,我的穴道不是被那三個人點中的,而是被一個斷了條手臂的相公點中的。瞧他人長的好看,哪知下手卻這般歹毒,難怪要被人砍斷一條手臂,他——哎喲,你幹麼捏我?」

    南烈生怕自己聽錯,道:」點你穴的人是不是還帶著一個全身癱瘓、頭髮朝天的男人?」那人奇道:」噫,你怎的知道?」

    那人正是當日偷襲流川不成,被他點穴後拋在此處的小喇嘛。他穴道被點,無法多作移動,本來非死不可,但他餓了幾日,忽然想到身邊的這些屍體,豈非也能用作膳食裹腹?求生心切,也顧不得噁心,用盡全力挨近一具屍體,張口便往他肩上咬去,以此勉強支持了一月有餘。

    今日他聽到櫻木等的聲音,知道有人經過,當即竭力呼救,卻引來了南烈等人。他見南烈聽自己提到那惡人後一臉激動,心中暗怕,想他們若是一夥,自己不免又要遭受折磨。

    南烈不知他想什麼,只急著問:」那二人現在在哪兒?你快告訴我。」小喇嘛遲疑道:」你知道後可不許殺我,也不能再點我穴道把我扔在此處。」南烈急於知道流川所在,連連點頭,道:」我殺你作甚?你告訴我,我還會給你大大的好處,快說。」小喇嘛伸手指了指遠處喇嘛廟的白屋頂,道:」也許他們還在那座廟中,你——」

    他話還未說完,南烈便率人朝白屋頂處奔去。

    小喇嘛在地上躺了一個多月,穴道剛解開,身子還頗為僵硬,又躺了一陣,才勉力爬起,一步一挨地朝秘道口走去,一邊走一邊喃喃罵著:」什麼』大大的好處』,呸,大人騙小孩,一個比一個壞。讓你們個個都不得好死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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