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縱橫天下 (十七)先期零落今日淚(2) 作者:Ivia
    月上中天時,遠遠傳來幾聲狼嚎。流川睜開眼睛,輕巧地站了起來,越過眾人,也不去牽黑馬,獨自下山。

    他身法快捷絕倫,在夜色掩映下更是神出鬼沒,山底下名鵬值勤士兵連風吹草動也不覺得,他已兩袖揮揮,穿過了包圍,朝章台而去。

    走不了幾步,忽然聽得身後有異聲,他故意朝無隱蔽處快奔,然後一個急停,轉過身來。身後那人駐足不住,與他打了個照面,頗為尷尬。

    流川道:」三師兄,我去去就回,你不必跟來冒險。」三井道:」這不行。你要去盜赤木伯伯的人頭,森重寬凶殘無比,說不定已安排下了什麼厲害的圈套等著你去鑽,我跟著你,也好有個照應。」

    流川已從仙道處得知三井在童山上打他之事,雖然事過境遷,眼下局勢也不宜立即找他報私仇,但看到他後心裡總是難消芥蒂,冷冷地道:」照應麼?誰照應誰?」

    三井臉上一紅,低頭道:」流川,你知道了?」流川」哼」了一聲,轉身便要走,忽聽三井在後冷笑著道:」你橫什麼橫?我開始學劍時你還不知在哪兒呢,即便現在,你以為強過了我麼?」

    流川驀地回頭,毫不掩飾憎恨地死死盯著他。三井心頭發苦,卻仍維持冷冷的挑戰語氣道:」你瞪我也沒用,不服的話,我們在這兒比一比,贏的人去盜赤木伯伯首級,你敢不敢?」

    他摸準了流川性子,激他一激,果然,流川雖仍冷冷地道:」有必要麼?」眼神卻已變得尖銳起來。三井又將一軍:」看來你真的不敢。」流川一甩袖子,道:」比就比。」隨即一頓,道,」比什麼?」

    三井微微一笑,轉身在自己身後草地上挖了一坑,然後在附近找了兩塊差不多大小的石頭,一塊遞給流川,道:」既比輕功又比身手,我們誰先將石子扔到那坑中誰便算贏,好不好?」

    流川不再廢話,伸指便彈,石去如飛矢,他料定三井不是要出石阻擋自己那塊石頭,便是要親身撲上去阻攔,是以石子一出,自己便欲上前攔住三井。哪知三井一動不動,眼睜睜地看著流川那塊石頭落入自己挖的坑中,淡淡一笑,道:」你輸了。」

    流川一皺眉,道:」搞什麼鬼?」眼睛看著三井手中未發出的石頭。三井道:」咱們有言在先,誰先將石子扔到那坑中誰便算贏,對不對?咱們可沒說定須是手上的這塊石頭。你不妨去那坑中看看。」

    流川跑去坑邊一看,坑中除了自己適才發射的那塊圓石外,另有一塊三角形的黑石躺著。他見坑邊尚有不少這種形狀的黑石,登即瞭然:三井在挖坑後已從身邊撿起一石投入坑中,然後故意去附近又找了兩塊石頭,好免去他疑心。他想通後氣道:」這個不算,你作弊,贏的人是我。」

    三井道:」願賭服輸,流川你可不能賴皮。」也不等他反駁,轉身便走。走了一陣,在草地上始終看到兩條影子,便道:」流川,沒想到你是這麼輸不起的人,輸了又賴皮,以後怎麼當湘王?」

    流川索性竄到他前面,道:」你說贏的人去盜首級,又沒說輸的人不准去,我哪裡賴皮了?」

    三井一怔,倒也無話可駁,見流川已走遠,忙從後跟上。

    二人雖在路上略有耽擱,趕到章台時也不過花了一頓飯功夫。遠遠的,便見章台底下一片燈火,亮如白晝。

    流、三二人撿了棵大樹隱身,從上往下俯視,一看之下不禁吸了口冷氣,章台底下不知何時插了根高十幾丈的長桿,桿上掛著一顆圓溜溜的物什,暗夜中瞧不清楚,但料來是赤木鐵樹首級無疑。長桿周圍密密麻麻地圍滿了名鵬軍,一個個圓睜雙目,手持火把,看數量沒有一千也有五百。圈子外倒著幾具名鵬兵的屍體,又有幾名士兵騎馬繞圈,想是有人支持不住打了個瞌睡,被監督的士兵殺死。

    三井想了想,道:」今日看來盜不成了。你先回去吧,明天和大夥兒一起走,我在這兒再多呆幾天,俟他們守衛一鬆,就去取下首級。」

    流川正要說什麼,有兩騎馬從另一邊跑來,與長桿下負責監守的兩名騎馬士兵交換了片言隻語後,原先的二人騎馬返回,由他們接著巡守。流川看著兩騎馬消失處的一長溜房子,道:」那兒是他們的馬廄麼?」三井道:」也許是。」流川一推他:」你去那兒放火,我好動手。」

    三井一驚,道:」不,那太危險了,萬一他們見了馬廄著火仍不散亂怎麼辦?還是你去放火吧。」流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道:」白癡,那我不會不上麼?你到底去不去?」

    三井搖頭道:」我不——」流川道:」那我只好硬闖。」

    三井嚇了一跳,連忙拉住他道:」別——千萬別衝動,我這就去放火,你——自己小心。」說著一溜下樹,在草叢中躲閃著前進。這兒的野草足有一人高,因此名鵬軍絲毫也未察覺有何異狀。

    流川等了半日,也未見火光升起,心中一邊擔心天亮了怕更難以動手,一邊迷迷糊糊地睡去。忽覺一人在自己身上一拍,他一驚之下忙借力躍出,落到地上。睜眼看時,卻是櫻木。

    流川奇道:」怎麼你也來了?」一個粗豪的聲音道:」豈止他,還有我們也來了。」正是赤木。流川揉了揉眼睛,見除了櫻木、赤木外,南烈、宮城、彩子與晴子也都到了。

    櫻木一把揪住流川衣領,壓低嗓子吼道:」你自己跑來充英雄,也不管我們,真正豈有此理。還有三師兄那個混蛋,他人呢?」流川道:」你們怎麼找到我的?」南烈忍笑不答,櫻木氣得滿臉通紅,道:」所以說你是只笨狐狸,哪有人跑來盜首級,卻在敵人家門口睡著的?你睡著也就罷了,偏偏還打起呼嚕來。幸好是我們恰巧路過這棵樹,若是名鵬的人,你這條狐狸命還在麼?」

    流川」哼」了一聲,拍開他手,還未張嘴,忽見一處起了火光,緊接著傳來群馬亂嘶之聲。大夥兒驚疑不定,流川目露喜色,道:」三師兄燒了他們馬廄。」

    眾人又驚又喜,蹲在草叢中觀察名鵬軍動向。這些人原還維持冷靜,但火越燒越旺,忽然馬蹄聲由遠及近,幾百幾千匹馬都朝長桿下奔來,名鵬守軍不由得亂了手腳,不知是繼續留守好呢,還是先躲一躲好。

    流川道:」師姐和師妹去火光來處接應三師兄,餘人衝到守軍中殺一陣,我去取頭。」他話語中自然而然有一股威嚴,讓人不得不遵從。

    彩子和晴子領命而去,她們剛走不久,馬群便到了近前,赤木、櫻木、宮城和南烈一齊殺入守軍陣中,邊殺邊喊:」敵人大隊來進攻了,快逃啊!」守軍忽遭馬隊衝撞,又逢敵人殺來,昏暗中也不知到底到了多少敵人,只覺身邊儘是馬嘶,彷彿已身陷重圍,有的便棄兵刃逃走。

    流川知馬隊轉眼便要過盡,而己方人數又實在太少,趁著守軍隊伍大亂,竄到長桿下,敏捷如靈猿般一溜而上,十多丈的長桿他旋踵即到。伸手想取人頭,一轉念,又撕下一塊衣襟裹住左掌,去拿人頭。

    入手忽覺不妙,那圓溜溜的東西似乎並非赤木鐵樹的人頭,這時他鼻中也聞到一股硫磺味道,他心中一驚,運起臂力,將人頭遠遠地擲出,人頭在半空」轟」的一聲巨響,炸成碎片。一時之間,人人都朝爆炸處望去,赤木呆的一呆,手上險些被一槍戳中。櫻木替他料理了那持槍的士兵,叫道:」狐狸,你沒事吧?」

    就在此時,又有一夥名鵬士兵到來,中間一人彎弓搭箭,一支火箭嗖的一聲射向長桿,箭速太快,甫聞箭聲,箭已到了桿前。流川人在桿頂,箭卻射向桿的中央,他掏出無常釘,急朝箭發射了幾枚,箭頭被無常釘打得飛了出去,幾星火花卻仍濺上了長桿,長桿桿心以炸藥接成,外邊塗了一層薄蠟,蠟一遇火,頓時燒了起來。

    流川見桿頂離地十幾丈,他輕功再高,不能一躍而下,但其勢已不容耽擱,當下往底下人多處躍落。哪知身子才離長桿,又有二箭射到,這二箭勢如疾風,一正一反,卻互相抵消了箭聲,加之地上一片火光,這兩支烏沉沉的小箭頗不起眼,等流川發現時箭已到了面門。他腰板一挺,身子急向後仰,同時右袖揮出,在箭上一借力,又回到長桿上。

    這時長桿外的薄蠟已被火燒融,桿上如放炮燭般發出劈啪之聲,底下奔馬已經跑盡,名鵬士兵和赤木等人原在交手,見了長桿這等聲勢後都停了手向桿上望去。

    流川被雙箭逼回長桿,他足尖在長桿上一點後立即向下疾撲,但就這麼一耽擱,又有兩支烏箭射到近前。這次他有了準備,事先氣沉足底,眼見箭到,在空中蹬足轉身,順著箭勢倒翻了個觔斗,堪堪躲過了兩箭,墜勢不斷。名鵬士兵雖是敵人,但見到他如此身手,也不禁爆天價喝了聲彩。

    彩聲未落,忽聽一陣疾響,十八支對箭先後射來。射箭人用心歹毒,每一對箭之間相隔數尺,從上到下,上快下慢,阻斷了流川落下之路。

    眾人驚呼聲中,流川已經連著四個倒翻,躲過了四對八支箭,此時他身後長桿已成一片火海,無可借力不算,尚要提防火星爆出傷人。流川人在空中,那幾個倒翻已將體內潛藏之力用完,只得一咬牙,頭下腳上朝地面直衝過去。箭已是神速,他竟比箭還快,一下子搶過第五、第六對箭,但第七對箭卻再也躲不過,他伸左手撥開雙箭,但箭一觸手便知不好,忙藉著箭上之力返手扔出。

    這些箭每一支上都喂有厲害炸藥,與人體肌膚相觸後便要爆炸,湘北話叫作」溫布納爾」,意思是」相親相愛」。流川從小在湘北長大,自是知道這種炸藥的厲害,適才那顆假冒的赤木鐵樹頭顱中所藏也是這種炸藥。

    流川甩箭出手,箭在空中爆炸,因離地面已近,傷了不少名鵬士兵。他自己這麼頓了一頓,第八對箭又射了過來。

    他在空中翻滾、直撲、接箭、甩箭,時間不過一瞬,卻已盡了生平之力。第八、九對箭來勢不快,但虎虎風聲,猛惡非常,他知已無力再躲閃抵擋,索性運氣貫注全身,但盼自己身上內力能將來箭逼退。雖然希望極其渺茫,也是勝於束手待斃。

    底下眾人本已被他適才幾下身手震住,又驚又歎,這時眼見他輕飄飄地落下,前胸正好對準了第八對箭的箭頭,忍不住都叫了起來:」小心!」

    忽見一團紅光閃電般向流川撲去,在雷霆發怒的一瞬間擋在了他面前,第八對箭頓時插入此人背脊。

    流川不料櫻木會在這時候跑出來為他擋箭,鼻中聞到一股焦臭味道,心下大駭。箭一爆炸,櫻木不是轉眼便成焦灰麼?也不及細想,一掌抵在櫻木胸口,將積蓄的內力一併催動,二箭本已深陷櫻木肉裡,受不住流川掌力,竟又彈離。也就在雙箭入而復出的剎那,溫布納爾發揮威力,炸了開來。

    櫻木前胸受了流川一掌,雖說他旨在出箭救人,倉促之際、使力畢竟霸道之極,他眼前本已一黑,幾欲昏去,忽聽炸藥爆炸之聲在身後響起,想也不想,一把抱住流川,以身為他遮住。

    此時二人離地一丈不到,赤木驚惶過後立刻揮槍打落了第九對箭,宮城、南烈一齊來到流川身後,同時抓住他背心,竭盡全力朝後躍去,免得他們被箭爆炸後的餘威所傷。

    南烈嚇得心跳幾乎停止,一落地後連忙問流川:」你沒事吧?」流川道:」沒事。」想要爬起,卻被櫻木死死抱住,他又是感動又是傷心,道:」他受傷了,我們先回去。」

    宮城見櫻木背心已被炸得不可分辨,他雙目緊閉,顯是已然昏去,但雙臂仍緊摟流川,他扳了幾下扳不動,又怕加重他傷勢,急中生智,在他人中上按了幾按。櫻木悠悠醒轉,宮城喜道:」快鬆手,我們帶你回去。」櫻木也不知聽懂了沒有,雙臂無力地垂下,宮城將他扛在自己肩上,流川從地上跳起。

    南烈一人為他們抵擋周圍如潮水般湧至的名鵬軍,已感不支,流川上前為他料理了幾個。名鵬軍見識過他如飛天將軍般的神跡,不敢造次,攻得鬆散,南烈也得已緩一口氣。

    流川見三井、彩子、晴子三人騎著三匹馬,又帶著十幾匹空著馬鞍的馬朝這裡奔來,朗聲道:」走!」

    三井、彩子正趕馬衝進敵軍殺戮,聽了他的話後邊打邊退。赤木跳上一匹空馬,居高臨下,更顯神威,在軍中殺開一條血路,宮城扛著櫻木上了馬,跟著他退出。

    三井騎馬過來時親眼瞧見森重寬連珠發箭阻殺流川,只因他動作太快,周圍又有幾百個名鵬士兵守衛,他不及阻止,以至流川險些喪命,櫻木受了重傷。這時見赤木開路,宮城護著櫻木,和南烈、彩子、晴子諸人一一退出重圍,流川以目示己,顯是要自己也快撤退,他來斷後。

    他正要走,目光一掃,卻瞥見了不遠處森重寬身旁一個小廝手上捧著的一個人頭,依稀便是赤木鐵樹模樣。他心念一動,想:」我喪盡天良,對流川的心上人做下這般不可原宥的罪愆,師門可以饒我,流川可以饒我,我自己卻又怎能饒了我自己?從今後更有何面目被人稱作大俠、行走江湖?罷罷罷,赤木伯伯是湘北的好男兒,又對他有大恩,我今日捨命奪回他首級,也好稍稍彌補一下我所犯的過失,讓人知道,我三井雖然一時糊塗,終究不是卑鄙小人。」他至今尚不知仙道學了《縱橫》後手足已經復完之事,還道他終身便是一個廢人了,為了這事,中夜自思,已不知流了多少悔恨之淚,現下心意一決,當真是九牛不回,也不對流川說什麼,撥轉馬頭便朝森重寬衝去。

    流川等見他此舉,都是大為震驚。彩子一言不發,重新拔劍回馬,也朝森重寬衝去,流川一把擋住她馬頭,彩子叫道:」放開我!」挺劍向流川刺去,她激動之下劍力雖強,劍招卻凌亂已極,流川微一側頭,避過她一劍,隨手一斫,斫在她手腕上,奪了她的劍歸鞘,冷然道:」你要累死四師兄麼?」

    彩子聽得他冷冽如冰的聲音後一震,回頭見宮城已將櫻木交於赤木,隨時準備衝上和自己一起去接應三井,心中又亂。流川道:」你們先走,我去接應三師兄。」彩子渾身一顫,忽然流下眼淚,道:』流川,我對不起你,但望你念在師門之情——」忽見流川空空的右袖,一句話說到一半又接不下去。

    流川不耐多說,遠遠地對宮城道:」先帶她走。」自己撥轉馬頭,去接應三井。

    三井胯下的馬不是凡物,片刻間便已衝到了森重寬近處,名鵬軍射去的箭被他一一撥落。他加快馬速,到得名鵬軍前時一提韁繩,那馬騰空而起,他立於馬頭,在馬勢將盡之時,一個縱身,從名鵬軍頂搶到森重寬身前,右手斜伸,去搶他身旁小廝手上捧的赤木鐵樹之頭。森重寬」呵呵」憨笑,一隻肥肥的大掌在中路一截,逼他撤回右手。三井右手劃個圈,從最不可能處發招,仍去搶人頭,左手出劍,先右再左,斜回直至,將森重寬前胸要穴盡數籠在劍光中。森重寬一驚,忙凝神應敵。三井原已搶到赤木鐵樹人頭,但森重寬取出軟尺對敵,招招陰毒,稍一不慎,便有性命之憂,他不愧為安西及門高弟,日中必彗,操刀必割,一見情勢不妙,立刻先放了人頭,轉而全力對付森重寬。

    森重寬身旁小廝本得他令在他身邊捧著人頭以誘敵人,這時不得他開口,不敢擅自離開,只在一旁抖抖地站著。旁邊名鵬士兵雖眾,但知森重寬一向喜怒無常,此時他親自和敵人動手,自己貿然相助,也不知是福是禍,因此只在周圍密密地圍著,俱不上前相助。

    中山見流川單騎趕來,想擒得此人才是正事,一聲呼哨,名鵬軍中走出一百多名喇嘛打扮的人,每人手中執一金剛杖,將流川圍住。

    流川也不下馬,冷冷地道:」動手。」一名喇嘛叫道:」臭小子目中無人,今日讓你知道知道金剛伏魔陣的厲害。」

    他們一百多人,一些人以杖敲地,發出」篤篤」悶聲,另一些人或豎持杖,或斜持杖,各擺姿勢站在原地,剩餘的人不斷在隊伍間奔跑來去,跑得流川頭昏眼花。

    流川見他們只是奔跑作勢,卻不上前動手,想他們有的是時間,自己可沒功夫同他們耗,望准森重寬與三井斗處,催馬前去。果然他這一動,便有兩名喇嘛沉不住氣,從前方向他擊來,流川右袖一甩,將他們兩柄金剛杖杖頭卷在袖中,左手長劍平杖橫削,二喇嘛若不立即放杖後退,手指便要被他削去;但若一放杖,則一上來便被人擺了個下馬威,削弱己勢。

    流川長劍遞出,眼看身前二喇嘛雙手十指難保,猛覺背後風生,有兵刃偷襲。他回劍似風,劍尖向上劃個弧度,落在後方,他手握劍柄向後一刺,正貼上來偷襲的二杖。杖重劍輕,但三者平面相交,純較內力。

    流川一袖捲著前面二喇嘛的金剛杖,只用了六成力對付身後二人,但他此時何等功力?便只使出一成,尋常武人也抵敵不住,這六成力一催動,直如波濤旋湧,威不可擋。奇的是,身後二人竟似身負絕學,在流川排山倒海般的內力下竟不動搖半分,內力反擊,反震得流川虎口生痛。

    他心中一驚,不慌反奇,想:」名鵬軍中還有這樣的高人,那是誰?」

    不管身前二喇嘛,右袖仍捲著他們的兵刃,回身看那偷襲的二人。這二人已然撤杖回防,看著流川時目露驚懼之色。流川道:」內力不錯,我們再比比。」

    左掌也不回帶,直直地向二喇嘛拍去,二喇嘛卻不敢硬接,著地滾開,一人身上受他內力催逼,哇的吐出一口血。流川正自驚疑,想他們的功夫怎麼一眨眼功夫就變得如此不濟了?忽覺右袖上一股強猛之力傳來,與適才二喇嘛的內力強弱判若雲泥。

    他驀地回身,看清有十幾個喇嘛在身前二喇嘛身後,各伸一掌相抵,他不禁失笑,想:」原來是將眾人內力合在一處,又哪有什麼高人了?」

    他抽回衣袖,想要展動身法,趁他們不及聯內力時將他們逐個擊破,再從空處突圍,但金剛伏魔陣遠非這麼簡單。內力相連是陣基,不是陣形。一百多個喇嘛前後跑動,看似雜亂無章,實則步步機關,流川幾次想要傷人突圍,均無功而返。

    他心中漸漸焦躁起來,想若仙道在此,當可破了這陣法,自己卻沒這個本事。想到仙道,忽的心念一動:」在童山上他給我講了不少陣法,不知可有什麼』魔伏金剛陣』麼?」陣法原名」金剛伏魔陣」,但他自然不肯自認為」魔」,尊敵人為」金剛」,是以改其名曰」魔伏金剛陣」。

    那邊三井戰森重寬,森重寬手中軟尺比棒槌要軟,比鞭子要硬,似鋼鞭而招數更為詭異,初時十幾招三井絲毫也佔不到便宜,但他武功較森重寬為高,尋常接觸的又儘是江湖人氏,臨敵經驗不知比他豐富多少,立刻就看懂了他的招數,以白髮絕學飛花劍法對付,漸漸佔到上風。

    中山見主帥遇難,叫道:」這又不是江湖比武,跟敵人客氣什麼?大傢伙併肩子上啊。」名鵬士兵一聽有人出頭,想森重寬萬一要怪也怪不到自己頭上,一股腦兒向三井湧去。

    三井登時大感吃力,冷笑道:」我們遠來是客,這就是名鵬的待客之道麼?一湧而上,以多欺少,嘿嘿,夠英雄,夠好漢!」中山臉上一紅,道:」你這種江湖上的亡命之徒,怎配和我王千金之軀動手?識相的快快拋下兵刃,束手就擒吧。」三井不再多話,凝神應戰。名鵬人眾雖多,一時卻也奈何他不得。

    流川耳聽三井那邊躁聲大熾,知道情況有變,偏偏被這些個喇嘛纏住了,脫不了身。正自憂急,忽聽一人道:」流川,我們來助你!」一人勢如猛虎般闖進陣中,掄槍如風,正是赤木剛憲。

    他身後又有幾騎跟進,分別是南烈、宮城與彩子。

    流川又驚又喜,開口卻道:」白癡,回來幹麼?」赤木瞪眼道:」當我們是貪生怕死之輩麼?大夥兒要生同生,要死同死,絕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不管。」宮城等齊聲稱」是」。

    流川擋開一喇嘛的金剛杖,道:」櫻木呢?」赤木一槍直擊,差點刺中一名敵人,卻被旁邊之人接應過了,歎息了一聲,轉而道:」放心,我讓晴子先帶他回去了。」

    他話音剛落,便聽櫻木的大嗓門在外喊:」大師兄,狐狸,你們都在麼?」流川等一驚,陣勢左右分開,櫻木和晴子已奔入陣中。

    櫻木身上、臉上滿是血跡與焦碳,面孔扭曲,顯是在竭力忍住痛楚。赤木吼道:」笨蛋,你——」櫻木也不睬他,雙眼冒火地盯著流川道:」你這狐狸,怎麼總想把我扔在一邊,自己跑出來搶風頭?我們結拜時說過的話你忘了麼?那好,我再對你說一遍:我們是要患難與共的,我們是要——」他失血過多,堅持到現在,一個頭暈,便要摔下馬。流川拉了他一把,道:」不行就別硬撐。」櫻木跳起來道:」誰不行了?」轉馬和赤木並肩作戰。

    大家受了他的激勵,都是精神一振。赤木心道:」大夥兒身陷重圍,可說全是為了我父子,今日便拼了性命不要,也要護得他們周全。」宮城和彩子一起殺敵,已然熱血沸騰,大聲道:」這些臭賊故意放我們入陣,想是欺我們勢薄不足以威脅他們,我們偏偏要讓他們意料不到。今日大夥兒殺個痛快。」櫻木、南烈高聲響應。

    流川心頭激動,忽的腦中靈光一閃,想到了《天下》中載得有一套長蛇陣,倒與眼前的魔伏金剛陣有些相似。他暗暗記憶長蛇陣陣法,與眼前的陣法相對照,忽忽數眼,已有了計較。

    赤木等人這時也被眾喇嘛跑得頭暈腦脹,空有一身熱血想要噴灑,卻不知該灑在何方。流川道:」大師兄,你和櫻木、小師妹去打敵人前方,四師兄和師姐後方,南烈跟我居中。」眾人正值無主張之際,聽他一指揮,立刻照著去做。

    原來長蛇陣分為首、身、尾三股,擊首則尾應,擊尾則首應,擊身則首尾俱應,動輒受困。金剛伏魔陣比之更為花俏,使動之人均是武林高手,但陣法基本原理不變。因此流川分兵三路,讓他們首、身、尾三處不能互相接應,那麼憑自己的本事,當可突破重圍。

    果然,此計一施,喇嘛群登時亂了,流川連殺數人,闖出喇嘛群,向森重寬所在奔去。

    中山遠遠的看見金剛伏魔陣被破,心下大駭:」看來我又低估流川了,此人不但武藝絕高,更精通兵法,他又是炎王之子,民心所向,看來此人不除,名鵬以後永無寧日了。」

    三井一人困於名鵬數百人中,本來早該不支,但中山怕三井一死,流川便要帶著手下逃走,有意不殺他。又命小廝舉起赤木鐵樹人頭,高聲道:」流川楓,你師兄和赤木將軍俱在此,你既來要,我們不敢扣留,便請過來取吧。」

    流川沖身後赤木等人道:」你們不要分開,在這兒等我。」經剛才一仗,赤木等對他已深為信服,聽他這麼說,知他必有把握,當下應道:」是。」

    流川也不騎馬,孤身闖入名鵬軍中,隨抓隨扔,為自己開道。但見他宛轉似羽毛從風,輕盈與塵霧相亂,一人一身,頃刻間便闖到了三井身邊,名鵬數百軍士,全如木雕泥偶。

    三井本已全然脫力,見了流川後卻又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勁道。流川道:」我背你。」背朝他,身子微一蹲。

    三井搖了搖頭,道:」原諒我。」流川一怔,他已撲向那個捧著赤木鐵樹頭的小廝。那小廝孤零零地站在一處,早嚇得小便失禁,哭也哭不出,三井撲至,他也不抵抗,將人頭往他手中一塞。三井心中正是一喜,忽然草叢中萬努齊發,將他生生釘在地上。

    這機關原是森重寬和中山鷹設計了對付流川的,卻用到了三井身上,他們為殺流川,

    連自己人也不放過,三井固是當場斃命,那捧頭小廝也是難逃一死。

    流川又驚又痛,悲憤莫名,身子忽的向前撲跌,貼地行進數丈,一手拉住三井腳踝,又一衝上天,踩著名鵬士兵之頭如飛般退出。這幾下動作旁人絕難辦到,他做起來卻一氣呵成,中間略無半點滯澀。

    赤木等在外圍又被人纏住了,不明發生了何事,見流川拖著三井躍到馬上,又喜又怕。櫻木搶著問:」三師兄他怎麼了?」

    流川道:」此地不能再呆,走。」

    眾人合在一處往外衝,赤木當先開道,流川、南烈斷後。中山在一夜之間折損了不少士兵,不願再行硬拚,吩咐讓流川他們先走,自己整頓了士兵後從後出發,要與那些早已圍在山腳下的士兵們前後夾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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